他心念一动,迈着长腿走向前去,这一靠近,便看见了少女茫然无措的神情,与苍白如纸的唇色。
她本就瘦小,此时显得愈发娇弱,仿佛刮一阵轻风,便能将人吹走一般。
陆容予见他直冲自己而来,身上还带着一股混杂着血腥和烧焦的臭味,耳边顿时响起方才听到的惊悚哀嚎声,几欲作呕,面色更白了几分,看着摇摇欲坠的模样。
她吓得不轻,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嗡嗡乱响,竟将礼数规矩全部忘尽,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
小姑娘身体发虚、腿脚发软,这一步又踏在绵柔的草坪上,一时愣神,便轻飘飘地向后倒了去。
程淮启见状,一阵风似的闪身上前,眼疾手快地将她后背牢牢托住,待她稳住身形后,又立刻将手抽开,极为克制地站到距她一步以外,目色沉沉。
刚被派去提灯的梳雪远远望见这一幕,顿时愣在原地,不敢上前。斟酌半晌,还是捏着灯柄,向后悄无声息地退了两步。
陆容予蓦地与他对视,望进那漆黑如深潭的双眸中,一时怔愣,樱唇微张,眼神迷茫,直到他将她松开,她才回过神来,向他见了安。
那娇软的触感和沁人的甜香仿佛还萦绕指尖、不肯散去,程淮启搓了搓背在身后的指尖,强迫自己定下心神,沉声问道:“天色已晚,郡主为何在男帐内?”
她垂眸,出口的声音细若蚊蝇,还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意。
“臣女并非金尊玉体,受不得九殿下白日里送来的各名品补药,方才前来归还,未料及回程时冲撞了七殿下,还望殿下恕罪。”
他将她对自己的恐惧尽收眼底,心中陡然升出一丝难以名状的复杂情感来,一对剑眉紧紧蹙起,不发一言。
两人相对着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程淮启先开了口:“郡主已在本殿帐边多久?”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她答。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正巧能听见赵滨的嘶吼。
她冰雪聪明,自然能轻易猜到,是他在对赵滨用刑。
他色一变,抿了抿唇,出口的声音低沉而缓慢。
“你很怕我?”
陆容予一怔。
他没有说“郡主”,也没有说“本殿”,而用“你”“我”二字,显然是抛开了身份与她谈论此事。
虽然不知道他为何要问自己这个问题,但她却知道自己的一切情绪都逃不过他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眸,于是如是答道:“……怕。”
闻者神色不明,留下一句“你那婢女已在身后等待多时”,便转身回到了营帐内。
玄一此时正巧也押完人回了来。
他自小与七殿下一处长大,情同手足,别人只当七皇子天生帝王命,无悲无喜,他却多少能察觉出些不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