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穆尔暴怒,将花翥上下打量扫视,本就被红血丝填满的眼睛此刻更红得像是沾了血。
花翥却也不怕。笑道自己不过来送礼,终究与苏尔依姐妹一场。
“中原人最阴险,分明用心不良就是不肯实话实说!偷偷摸摸坏人好事!”
花翥被说到痛处。在朝中这类话听得多却似若挠痒痒,可从格穆尔口中说出却像一把剑生生扎进腔腹。
她清楚格穆尔受的苦。却还是想要做格穆尔不愿她做的那件事。也算伶牙俐齿的她这一刻竟说不出话。
格穆尔见她无言,心中更是清明了几分。大笑,道花翥爱怎么闹就怎么闹,他们不过五人,其中一个还是侏儒。
“倒要看看,你们这群中原人能怎么混进草原的大帐!”
格穆尔嘲弄凭借他们五人连蛮族大帐都进不去倒也不算虚张声势。
帐篷群最中央是拉格部落的大帐,也是婚房,大帐正对花神湖,帐前那片空地是举办婚礼的会场。
大帐左右及背后各有两顶较大的帐篷,分属格拉部落最有权势的贵族和新娘、新郎。再外一圈是前来参加婚礼的重要嘉宾,再外是拉格部族的大小官员,阿古玛部族还在官员之外。
最外层是前来帮佣的士兵。一万奴隶住在半里外的位置,他们不配有帐篷,也不能熏着主人,只能裹着破破烂烂的布躺在雪原。
加上散居在草原各处的蛮族普通百姓。
三万有余。
中原人规矩多,重礼。
蛮族人规矩也不少,更看重血统与身份。
奴隶不经主人要求靠近大帐便是死路一条。
商贩严禁入内。
中原人更不可入内。
故连新郎阿特图的妹妹、蛮族的公主来给未来嫂嫂选礼物也是自己来而不是花翥送去。
花翥思索对策。
牟齐儿问起蛮族婚俗。
洪老大裹紧羊皮褥子,只露出一双大小眼。夜间寒意深重,即便帐篷中燃着火,也冷得他说话都在打颤。蛮族婚俗与中原差异很大,他对拉格部落了解不多,只知晓明日中午后会将进行抓羊仪式。
届时估计会放出几百只羊,公羊、母羊和小羊混在一处。新娘方将放出一只脖子上捆着五彩带子的小羊羔混入羊群,奴隶们放狗驱赶羊群,新郎骑马追赶。抓回小羊羔带回大帐放血,明日举办婚礼的新郎新娘喝下羊血酒,正式定下婚约。
牟齐儿问:“若羊被其他人抓了,新娘就得嫁给那个人?”
“小人咋知道。抓羊仪式后似乎会放出两只公羊让奴隶们争抢,谁能争抢到便是谁的。”
“那若是我们抢了那两只公羊,便可进大帐受封赏?”
洪老大眯起大眼。“大姑娘,贵人从不会与奴隶抢公羊。”
素来安静的秦芳想了许久,叹气道:“那翥小将军能将所有的羊砍了?”
洪老大瞄了一眼道:“隔日都要杀。”
花翥喝着马奶酒,心里有了个主意,却知晓是一条险路。
帐中的火一夜未灭。
眠舟让众人睡,他一人护火守夜。
他最多时可接连睡整两日,也可接连三日保持清醒一动不动藏于草丛等待一个刺杀的瞬间。
阳光铺满花神湖,封锁湖面的冰层上闪烁着五彩的光。
花翥醒来时奴隶们已经挤奶,杀羊,熟练剥皮取肉。生存的希望几乎枯死的奴隶们知道今日可以抢公羊眼中有了光,年老瘦弱的看着身强体壮的眼中只剩嫉妒。
洪老大裹着厚厚的破毛毡,睡眼惺忪出帐漱口。“到了晚上,抢了羊的奴隶就可以凭借羊腿中最肥美的部分肆意睡女奴隶。”
“那些女人就没有男人?父兄?”
“翥大爷。吃饱喝足才顾得上礼义廉耻。只有城中的大富大贵们才会那么在意女人干不干净。何况女人能做什么?抢羊时女人还能抢得过男人不成?”
花翥无言以对。
日头渐高。
花翥让眠舟睡觉,自己坐在帐篷远望大帐,等待抓羊仪式。
她已有了主意,却又担心眠舟会受伤,便想寻思个别的方法。
相识的那对蛮族母女又来买饰物。
花翥眼珠一转,赶紧拿出一直藏着的高级香薰相送算是她们带自己来花神湖的谢礼。又趁那对母女喜气洋洋赶紧提出想要看一眼婚礼。
那贵妇一口回绝。
缘由是中原人下等,比奴隶还不如。
她说话全不避讳花翥。
花翥忍着,挤出笑与那妇人交涉。
那妇人一脸嫌弃道紫炎城中许多中原人听不懂高贵的拉格部落的语言。
“入乡随俗,学一学蛮语也好。”花翥糊弄道,心想由着那妇人说几句也就得了。任何民族都觉自己比别的民族高贵,互相轻视。何况他们不过五人,还能斗得过三万人不成?
那妇人依旧喋喋不休。她甚至说起当年明荣、紫炎之围。说起明荣城中被掳走的妇人中除了特别美的别的尽数被赏赐给了奴隶,她们会生出更多的小奴隶。
见花翥面有愠色,也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休,她又道中原人不过是酒器和乐器。
“大君喝酒的碗就是用的弃城投降的有钱人家的孩子的头盖骨做的。那笛子,是用那人的腿骨做的。”
花翥背上凉了凉。
弃城投降的有钱人家的孩子?难道——
“就是那个被杀光全家的贵人的儿子,哭着闹着弃城投降的小儿子。投降后为了活下去,那小子——”
她眉飞色舞,字字句句皆带着羞辱,极力描述那小公子的丑态。。
花翥知道这个蛮族贵妇说的是谁。
“被玩儿够了,就被砍了。本打算拿去喂狗,大君看上了,从烂肉中取出头骨,取出腿骨,头骨做成酒器,上面镶嵌了一块红玛瑙。还有两根腿骨,做成了骨笛,镶了金玉。”
蛮族贵妇说了许多许多,只为证明中原人比奴隶还低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