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芳与牟齐儿听不懂,见花翥变了脸色也不敢多言。
洪老大乘机上来,挤眉弄眼说自己手中还有极好的香,一个金币一盒。
花翥沉溺于自己思绪不愿未多问。可蛮族贵妇的那些话却像是刀,一点一点剐下她的血肉。
那蛮族贵妇说的是杨佑俭。
蛮族习俗,用战俘的骨头做成酒器。
杨佑俭走前对她说——姐姐,不哭。
伤口上似乎撒了一把盐。
杨佑俭——死的时候不过十三岁。
她要抢回来。
将那孩子的尸骨带回去给杨佑慈。
于理,她需要一张免死金牌。
于情,她绝不会让那个孩子继续流落荒野。更不会让他的义举被污蔑为卖国求生!
抓羊仪式开始。
太阳高悬在头顶,直直落下光辉。蛮族贵人们已入座,花翥离得远,根本看不见苏尔依。
奴隶们牵出羊,羊都被雪仔细洗过,别平日看来干净许多。
远望去像一团团白生生的云。
牟齐儿皱眉看了许久,对牵出灰马的眠舟道:“眠舟公子小心,这么多羊,又是雪天,混成一团,若是摔倒了羊蹄子也能踩死人。”
眠舟懒洋洋打着哈欠算是回应。
蛮族大帐中传出一声浑厚号声。
羊群被分批放出,奴隶们大声吼叫,被紧紧抓在手中的猎犬冲着羊群狂吠,羊群受惊四散。一时处处都是咩咩的羊叫。
格穆尔抱着的雪白、脖子上捆了红带的小羊羔混在其中。献祭般小心放下羊羔,羊羔咩咩叫着奔向羊群。
奴隶们又放出几批大小不一的羊。狗吠得更厉害,羊群跑得更乱。
浑身上下挂满沉重饰物的阿特图露面。
他脱掉厚重的衣裳,赤着半边胳膊,头上、腰间的沉重的配饰没有取下。他先对大帐正前方行礼,又笑眯眯冲一方扬起马鞭。
花翥猜想苏尔依应该坐在那边。
见阿特图爬上马匹准备抓羊,她冲眠舟使了个眼色。
眠舟得令飞身上马,马蹄上已包裹了厚厚的稻草。高扬马鞭,他骑马径直从冰封的花神湖面上跑了过去!
秦芳惊叫,连声道不可!这个时节湖中央并未彻底封冻!
话音未落眠舟改了马匹奔跑的路线,马匹沿着封冻得较厉害的湖边一路往前,几近素白的世界中,那道飞扬的鸦青色分外显眼。
那道鸦青色从大帐前一窜而过。蛮族的侍卫想追,又不敢。
大帐那边未想到这一出,惊叫声连绵不歇。
马行至对岸羊群聚集处便一个腾跃上了山坡,羊群受惊,四散乱跑,马蹄,羊蹄撩起雪沫,一时间雪沫四下飞扬。羊群竟有白了一层,远望去蠕动一片,像是出生的挤挤攘攘混在一处的小兽,像是一片雪白的草被风吹成滚动的波浪。
眠舟分明骑在马上,却又渐渐被那白色侵袭,甚至连那道鸦青色的声音花翥都见不到。
不安的心高悬。
花翥藏在袖中取暖的手紧握成拳,僵硬成一团。
偏是事情越发不可收拾。
在那蠕动成一团的白绒绒的世界中,眠舟的灰马挣扎出来,跌跌撞撞跑向冰面,一跑一打滑,接连滑了两下终重重摔在冰面上砸出脆响,哀声求救。
丢掉暖手的羊皮,花翥欲冲却被秦芳拉回,她指着那蠕动的白色中的一个小点。“在那儿!”
鸦青色,应该就是眠舟!花翥松懈片刻心复又被狠狠吊起,不知为何眠舟的身子竟上下颠簸得厉害!手中抱着一只脖子上系了红色带子的小羊羔。
花翥一度认为眠舟身体商旗下伏是被羊角顶了,也一度以为眠舟的颠簸不过是一种新颖的奇怪功夫。仔细看了许久花翥才看清眠舟竟站在一只暴躁的公羊背上!那公羊疯狂蹦跳,他则立在羊背随时改变步法,竟是如履平地。
花翥觉得好玩,也觉丧气,她知晓自己永远也追不上。
却又释然。
眠舟毕竟是东方煜口中的武学上的天才。
那她便负责出主意。抢羊是她的主意,既然做别的都吸引不了大君的注意力,连大帐的边儿都靠不近——那抢新郎的羊羔总行了吧?
新郎阿特图果真骑马追来!
大公羊渐渐靠近湖岸,眠舟腾空翻身跳下羊背,滑过冰面,滑向摔倒在冰面的灰马,单手将马扶起,飞身上马,驱马朝花翥这边而来!
阿特图欲追,跑至湖边见顽石与冰缠绕成一团也泄气几分。
大君下令,士兵提着武器跑来。
洪老大吓白了脸,整个人钻进货物箱子中瑟瑟发抖。眠舟将小羊羔塞给花翥,单手将洪老大提出。
大君要活的。
蛮族人称呼首领为大君。拉格部族的大君是格古拉。花翥回汀丘时曾与格古拉有一面之缘,但格古拉与被眠舟抢了羊的阿特图都完全记不得她。
蛮族贵族中已彻底喧闹开,将士们磨刀霍霍。格穆尔原本黑漆漆的脸更是被气出两团红。
那喧闹中却又有掺和敬佩。
只因眠舟纵马从冰面上过顺利抓到小羊的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直让他们惊讶不已。
东方煜曾说蛮族人崇拜武力。
危机已缓解了不少。
一行人被押去见大君。逼着下跪,眠舟不跪,谁让他跪他就杀谁,反倒让蛮族分外欣赏。加之容貌俊秀,引来少女芳心。
下跪之事竟就这般过了。
五人盘腿而坐。
花翥知晓此处险极,知晓自己应小心应对,却还是顾不得安全朝之前阿特图扬起马鞭的位置张望,她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