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张洲丢入枯井后阮飘飘心中多少哽得慌。
红丹劝慰道由始至终夺了张洲性命的都是自己,就算有冤孽也是她的、与阮飘飘无关。
见阮飘飘心绪难解,便道带阮飘飘去一个地方。
“去过后妹妹便会明白,有的人,本就该死。”
那夜偶见张洲后,红丹便用花翥引他现身,跟着信笺上的地址寻到他在蓉县的住处。
而后钟于行凭三寸不烂之舌与街坊邻居多加打听,不到一日便将张洲的底细摸得七七八八。
今日午后眠舟潜入打探一番。
红丹便改了主意。
她原本不过想折磨张洲一顿,让他活着比死了还苦。待打探清楚后,却觉得此种人还是死得干干净净为好。
她们到时,眠舟与钟于行正坐在院中说笑。地上躺着七八个男子,遍地血。
眠舟出剑极快,对准脖子,一刀毙命。
阮飘飘吓坏,不敢进屋,又喃喃道幸好小兰没跟来,她心宽体胖,吓不坏。小兰却不同。
花翥与红丹也不逼她。
两人缓步进屋,跨过地上的血色。
林安适要拉拢眠舟,自会帮着收拾残局。
在眠舟的示意下红丹打开小院西面的房间。房中人听见开门声慌作一团,凄凄切切。
房门开。
火光亮。
屋中随意丢着草席、被褥。房中有八个女子,年纪大的二十六岁,年纪小的十四岁。已有一人小腹微微隆起。见眠舟与钟于行在门外,她们慌作一团。
一问,几乎都是骗来的。
有三人与是红丹一样出身富贵。
“宅院深深,成日被老妈子管着,家院护着,那人到底是如何骗的?”阮飘飘不解。
“家院深深也有贼惦记。况且总有女儿家都愿为一个‘情’字做震天撼地的大事。”红丹从怀中拿出手绢,小心擦去距离最近的少女面上的污垢。
那女孩看来与花翥差不多年纪。
身段丰腴,面容姣好。她虽说不安,却也探头探脑看向外面,看见地上的血色后松了一口气,问道:“你们是话本中的侠客?”
红丹笑,伸手替女孩理了理乱作一团的发。笑言自己当年也希望有侠客来相助。
她将张洲的死告诉众人。
众女子听后先是分外欢悦,却又很快陷入新的惊慌,一早便与红丹搭话的那个竟张牙舞爪冲着红丹而来,在她面上留下浅浅的一道伤痕。
“你杀我们的男人,接下来我姐妹要如何过日子!?”
花翥未料会这般,红丹却一脸见怪不怪,喃喃自己当初也是这般,被抛弃后也觉天塌地陷,难以为继。
却也选择活着。
那女孩念念道:“我姐妹而今不可回乡,做出此等丑事,回家后也会被活活打死,还丢了爹娘弟弟的脸。身上没有户籍文印。若是被官府逮着,便会被羁押进大牢。进了那种地方,就算还能活着出来也会生生蜕下一层皮。出来后若被外人知晓曾有此事——便再也见不得人。”
那少女便挣脱红丹的手,直朝着那水井冲去。
花翥伸手一拦。
阮飘飘一抓便牢牢制住那女孩。她提着那女孩后颈拖回屋中,怕力气太大摔着她,松手时很是小心。
挣扎枉然,那女孩哀泣起来。
红丹松了一口气,小心抱着那女孩。对她,也对剩下七个女孩细声道:“妹妹们,你们以为自己死了便会有人心疼?有人为你哭?便是证明了骨气?”
她声音骤冷。
每一个字都裹着寒气,冷得刺骨,刺得人心寒。
“他们不会。那些人只会带着笑站在一旁,看你这个不过走错一步的失德人如何死,捏着手绢庆幸自己贞洁无失。他们会用你的死告诫家中女儿,让她们小心,别被坏人骗了去。而后道:你们活该。”
说话间,她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抖得越发厉害。
她说的或许是她自己不堪的过往。
“可活着又如何?难道还能有一条清白的路不成?”那女孩反问。
红丹望着浓浓堆积的夜,星月被浓云遮掩。
“姐姐也知活着难呢。可若不活着又该如何手刃仇人,斩断过往?”
她小心扶起起那女子,擦掉女子面上的泥,
“妹妹们。听姐姐说,我、你们,到底也不过被人骗了。世上的路不止清白活着这一条。故也犯不着为了一个‘贞’字要死要活。若妹妹们真不想活了,也得看够美景,梳洗干净,打扮漂亮,穿一身漂亮衣服,吃一顿想吃的再说死。反正都要死,总得做几件活着不敢做的。怎么能委屈了自己?”
她温柔而体贴,轻声安抚。
那些女孩终渐冷静。
花翥冲眠舟使了个眼色。眠舟招呼来林安适的人,这几日他们会保这些女子平安。
林安适也来看了一眼,明白原委后令人收敛地上的血色,着令手下小心谨慎保护院中的姑娘,不可出岔。
他本已带阮飘飘回家。
便许后阮飘飘却又带着小兰一道住了进来。
红丹也担心出事,便带着花翥等人一道住下。
夜色更重,像化不开的墨。
红丹未睡,坐在院中看着那八个女孩住的屋子。
她问了她们很多,钟于行之前也审问了张洲的手下。一点点拼贴出张洲这些年做的事。
当年在红丹身上那张洲吃到了不少甜头,他写的一手好字,科考却屡试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