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北唐衰微本也未曾举行几次科考。
人总得活下去。
张洲选了最简单的路。
若当年骗红丹尚有几分情意在,之后便全是做戏。
一回生,二回熟。
他明了那些女孩的心思,又依靠相貌与那一手好字,专门诓骗天真烂漫的富户家的女孩。
那些女孩情窦初开,相信天下最重要的便是“情”。她们与他私奔,不少甚至会带上财物。
张洲吞了财物。将那些女孩卖掉。
大户人家的小姐,能卖很多钱。世道混乱,没人会仔细追查,是作恶的好时机。
后来张洲不再卖那些女孩,他自己招了打手,开起隐秘的娼】馆来。手中不少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普通人平日亲近不得,自然人来客往,熙熙攘攘。
阮飘飘问为何不反抗?
“反抗?只因一个‘贞’字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红丹哀声,满心无奈。
阮飘飘怒道:“姐姐怎么不早说?妹妹也先揍他一顿!”
“罢了。到底也就一个混蛋。别脏了自己的手。”红丹望着夜,望着杂乱小院中灯笼中的微光,望着沉寂的小院。
道自己明白了许多事。
她对阮飘飘说起自己所经历的岁月。
那时她也曾想要回头!也曾想要回家啊!
可那个家不要她。
她表兄家是高门大户,如何能忍下这一口恶气?
她家也是高门大户,如何能容忍这种耻辱?
家族。
脸面。
无人考虑她。
她一气之下便走入深渊。
“而今想来,凭借姐姐我当年的姿容,寻个普通人家嫁了,找个家境尚好的鳏夫续弦,哪条不是路?姐姐我却选了最糟糕的那条。”
红丹起身,走入黑夜。
轻声叙说。
她说女子就像明荣城的雪,方才落下大地时洁白无垢,太纯净,不容人践踏。
可有人会不顾原则踏出第一步。
只要踏出第一步,那雪便跌了身价。
旁人见雪不再洁白,便也不会生出怜悯之心。他们接二连三踩上去。雪终肮脏一片。
那个时候,人们便说,“看,多脏的雪!”却无人记得,最初那雪也曾干干净净。
花翥静心听着红丹的叙说。
她也记起了明荣城,她的明荣城中没有风花雪月,有的,不过是污迹斑斑、浸透了血的雪,饥饿,悲哀。
那凋零的蒲公英。
还有那曾紧紧跟着她的小鸭子和狗。
阮飘飘站在不远处望着红丹,小兰扶着她,主仆都不敢出声。
天边露出启明星。
红丹似若放下心来,缓缓开口道:“当初在蛮族大营,我曾想跟谁不是跟?我听话,不定还能在蛮族中寻个老实听话的。后来遇见妹妹,惊觉原来还有别的活路。”
红丹说起明荣城中的那些沦落风尘的小姐妹。
有一个女子沦落到此种境地只因当年同娘亲出门上香与娘亲走散,被个陌生男人纠缠还被许摸了手。只因这个便被婆家退婚,成了远近闻名的不贞洁的女人。
那姐妹不敢死,沦落去明荣城,死在蛮族大营。
由始至终,无人责备那个摸了她手的男人。
有一个姐妹出门遇见坏人受了欺负。
官府寻不到作恶之人,便怪:谁让你穿红鞋?穿红鞋的女人就是勾引男人的贱人,活该。
那个女子结果如何红丹也不知道,城破后再也没有见过。
只是凭什么?
凭什么大宅院中的公子哥儿四处留情,闹得女子跳河上吊依旧是俊才。
家中媳妇丫头几欲尝遍都可以浪子回头,女人就不行。
凭什么?
红丹喃喃道——
既然如此,便让我与妹妹一道,掀翻这男子犯错悔改是浪子回头。女人做错便罪无可恕的世界。
“姐姐也无甚可怕的。姐姐是死过无数次的人。世上之事还有什么挡得住我?只是,今日见了这些妹妹们,姐姐便想——若是当年曾有人给我一条路,给我一个机会,是否我就不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她手指划过脸颊。笑言自己眼尾处已有了一根皱纹。
她如此,但她们不用如此。
“我要——给她们一条路。给这些被迫沦入风尘的姐妹一条路。名字我已想好了,叫做——慈悲堂。”
佛说慈悲。
所谓慈悲不止应对高门大户,清清白白的女孩们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