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翥走得不紧不慢,眠舟负着剑懒洋洋跟在她身后,不近不远。
长满荒草的墙头上偶尔闪过猫影,他便仰着头跟着喵喵叫两声,直叫得猫咪回应才心满意足。
复又懒洋洋紧跟花翥,一步一踉跄。
诱拐红丹那男人而今化名为张洲也远远跟着,若花翥不留意回头他便摇着扇子故作风雅。
他相貌已老,眉眼间却尚有年轻时的风雅。
而今虽与林安默、眠舟放在一处显得平平无奇,但这张脸加上那手字,拐几个少不经事的小姑娘却是轻而易举。
花翥慢走几步,与眠舟一路。
“小师妹已备好迷阵,却不愿与那人多说几句?”
“见之不悦。何况与之相谈?”
眠舟眯缝着眼,束发用的长绳欢悦得跳了两下。
他埋首低声问起阮飘飘之事。笑言既然花翥早已知晓林安适一定会帮阮飘飘,为何不尽快将此事了了,非要让钟于行闹一场?
“只为将事闹大。我看那孙家人都护着孙泽海,今日这般丢脸,定然咽不下这口气,必将寻阮家麻烦。寻阮家麻烦便是寻我那青心师兄的麻烦。”
况且,花翥这一路走来已知晓许多事得靠自己。
就像回汀丘时遇见的招娣。招娣不愿,花翥无可奈何。
何况她走的本也不是通畅大道。
本也危机重重。
阮飘飘得自己想明白,自己做决定。那本也是她自己的事。
花翥唯一没料到是几人都以为阮飘飘的最后一击是为了自己,却不想却是为保护小兰。
便是钟于行常说的,人心中自有冤孽,人心中自有牵绊。
“师父让为兄来,为兄本以为杀几个人便可离开。却不曾想到要帮小师妹管这类闲事。”眠舟忽然道。
又道在师兄弟中花翥与青悠最不像东方煜。青悠太善良。而花翥,东方煜觉得是傻子才会做的事,几乎被花翥做了个遍。
“不过同师兄与猫喵喵叫的缘由相通。”
“这般说为兄便是懂了。”眠舟忽长长打了个哈欠,竟是拉着花翥在路边的大青石上坐下。
半个身子一歪,倒在花翥大腿上。
花翥面上“唰——”一热。
虽成日与男子呆在一处。可东方煜、青悠都不会与她有这种举动。贺紫羽与唐道又年幼。
她道不可。
眠舟却道既要做戏,变得做像。“为兄也不喜,小师妹的腿也不如枕头舒服。”
花翥盯着眠舟,目光一动不动,翕了翕唇。终于道:“师兄这算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的确不如枕头舒服。甚至不如大青石与为兄的手舒服。”
花翥索性不言。
却听眠舟道:“小师妹,后日究竟有何大事发生?为何你、林家两位公子都压上了不小的赌本?”
“师兄被师父器重,却连发生何事都大打探不出?”
“你既然知道,为何为兄还要浪费时间自己查?”
花翥微愕,哑然失笑。存心为难,便只道:“粮。”
眠舟眉梢一动。“原来如此。小师妹,你似乎算漏了另一种可能。”这便在花翥腿上蹭了蹭,看似撒娇,口中说的却是不得了的话。
花翥听言大惊。
她一早便知这蓉县,他们,林家两兄弟,阮家,青心合起来便有五支势力。
眠翥却又提出另外三支势力。
她以为不过是县内斗争,不想——
“师兄的意思是?”
“你是师父的徒儿。冽泉也是师父的徒儿。师父的招数,你懂,他也懂。”
他说得简单。花翥顿解。
“反其道而行之?”
“为兄倒未曾想这么多、这么深。小师妹举一反三,难怪师父很喜欢你。”
花翥心中微微一颤。
眠舟的夸奖却让她生出一丝浅浅的酸楚。
眠舟更厉害,他不愧是东方煜最喜欢的学生。
难怪——十八岁便可出师。
她忽然觉得自己又多了一个想要超过的目标。
或许武学上永远比不过,但别处一定得赢几分。
思绪未解,眠舟却又起身继续往前,一路走一路逗猫。
“师兄不趴了?”
“不过是权宜之计。女人的腿没被窝软,没青石宽,没自己的胳膊枕着舒服。”
花翥莞尔。
与眠舟一道往前。眠舟这些年做完东方煜要求的事后便会四处游历,他去过雁渡,也到过西域。花翥与他同行,听他讲天下奇景,各地风俗,向往也重了几分。
人走了,手中的香绢却懒洋洋睡在青石处。
香绢中有一卷纸。
转弯时花翥瞄了眼,那香绢、那一小卷纸都已到了张洲手中。
红丹说,张洲多年来在不更事的少女、尚存浪漫之心的风尘女身上得了不少好处。他年轻那些年有不少女子喜欢他的相貌,也沉醉他那手好字。从未失手的男人绝不会相信女人不被他所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