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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朝廷都放出了风声,诸侯们当然看在眼里,不管同不同意,总得要表示一下看法,各自幕府中的文人们纷纷投稿。这此文人虽然感激诸侯们让他们得以安身立命,然而他们对诸侯权力过大早就不满,因为这不能不让他们想到汉之邦国唐之藩镇,这分明是逆流。所以舆论的压力在泰安八年的冬季变得更大,严实的幕僚宋子贞就明确地投稿说:

“官爵,人主之柄,选法应尽归吏部。律令,国之纪纲,宜早刊定……今州县之官,相传以世,非法赋敛,民穷无告,宜迁转以革其弊。土地,民之所赖以生存,宜令天下百姓耕者有其田,毋论朝廷将有何详策,百姓最贵……”

文人们手无缚鸡之力,乱世当中也如草芥,但是他们的力量却不是可以忽略的,因为他们都是一副心忧天下的模样,尤其是朝廷已经做好了武力准备的情况下。虽然对朝廷可能的策略有些不同看法,但是在削藩这一件事上,几乎所有文人看法一致。

朝廷有做出让步的打算,真定史氏当然也是心知肚明,已经到了他们必须做出抉择的时候。真定府,史氏父子搜罗了数份报纸认真地研读,他们也收到了史家女儿从中兴府宫中寄来的家书。

“朝廷这是要我们表态,父亲以为如何?”史天泽问道。

“你怎么看?”史秉直反问道。

“孩儿以为朝廷这是投石问路,就看我们如何选择。”史天泽道,“如今民心皆归朝廷,而士人虽然对平均地权之策有不同看法,但诸侯世家如今人人喊打。孩儿担心朝廷最终采取武力削藩。”

“你的意思是,我史家应上表自解兵权?”

“孩儿并非如此想,只是这地权确实应该平均,朝廷这次掀起舆论,目标只指地权,显然并未是要夺了诸侯所有大权。”史天泽分析道,“自古每逢新朝初立,必是授民以田,轻徭薄赋,如今我大秦国也不例外。”

史秉直面色稍缓,点头道:“朝廷若不是夺了兵权,那倒是可以考虑。我史家既然俯首为臣,那么就该遵纪守法,一切权柄尽归国主,这是为人臣子者的本份。如今已经不是蒙古人那时的大势了。”

史秉直忽然感到心虚,史氏父子的脑海里又浮现出一个王者的模样来,一个有勇有谋胸怀大志的君王仿佛正在举着屠刀,光明正大地盯着他们看。士林与百姓地期待与批评,是赵诚的王道,而朝廷大军正在身侧横刀立马,做出随时可以攻击的姿态,那是赵诚的霸道。

“既然朝廷愿意退让一步,那么我史家应该第一个表示拥护。”史天泽咬咬牙道,“孩儿以为不如将家中多余田地分给无地之人,不必贪恋朝廷的银钱,另外让出官吏的任免权,使朝廷的政令能通行无阻。要知国主如今最希望的是诸侯能够公开站出来拥护,咱们史家岂能甘于人后?宁为鸡首,不为凤尾!琴儿如今在宫中为妃,颇得国主喜爱,国主并未她出身而故意冷落。以孩儿观察,国主并非无情之人,太原郝和尚都能受重用,我史家为何不可?”

“为父老了,既然你这么想,那就去做吧。”史秉直长叹一声道,他感到满身疲惫,“此乃大势所趋,我史家不能逆流而上,否则只有身败名裂的下场。严实这次病得不清,从东平回来的人说,严实恐怕捱不过明年春天。严实前些日子令其次子忠济与郭侃结为异姓兄弟,看来是在找后路,张柔、张荣这些人都盯着我们史家呢,国主也盯着我们史家。”

“不过,父亲,下面的人恐有不满之心,这些人都是起于军伍,难免良莠不齐,看不清大势。”史天泽道。他本以为父亲会反对,却不料父亲史秉直却满口答应。

“那就是朝廷的事情了!”史秉直道,“有人愿意找死,与我史家何干?”

史天泽闻言眼前一亮,他暗想自己还拘泥于内部的上下部属关系,却忘了真定府治下大大小小的人物首先应该是国主的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