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担心什么?”严忠济追问道。
“为父戎马一生,以军伍起家,除了杀人的本事,便是这副头脑。择强主而事,这是乱世的生存之道。凡是那些看不明白世上诸遭事情的,逆流而上的人,只能有丢脑袋的下场。益都李璮的父亲李全,当年何等的不可一世,这脸皮比为父还要厚,可惜的是却不知天高地厚。为父也曾杀过许多少,也曾活人无数,其中不该死的……”
严实剧烈地咳嗽着,严忠济不得不亲自为他抚慰着胸口。
严实接着道:“死了的人就不说了,这年头谁还会计较这个?我严家看似满门荣华富贵,其实这权势不过是纸糊的窗户,你以后莫要学我!”
“父亲这是何意?”严忠济有些不明白。
“只因这天下大势变了,千万莫要以为有兵在手,就可为所欲为。”
“父亲担心的怕是秦王吧?”严忠济疑惑地问道。
严实的脸上露出一丝欣赏的味道:“正是,你以为国王还会让我严家在这东平割据,俨然如一个小朝廷?”
“父亲要孩儿将来如何做?”
“不必刻意去做,凡事顺势而为即可。为父能活到今天,并且挣下这份基业,其实就是讲一个‘势’字!”严实的语气之中透着毫不掩饰的得意之色。
“此前大战,我严实几乎遭遇毁灭之灾。虽说金军处心积虑,然而本源却是因为我东平内政不靖,才让金军打了个措手不及。”严忠济顿了顿道,“万一……孩儿说的是万一,万一父亲要是不在了,秦王趁此机会要削我东平大权,孩儿初掌家业,治下人心未定,恐怕无可阻挡。”
“秦王有君子之风,志在四方,有为人君之雅量,亦不缺个人勇敢与手段。只是国王还不够狠,他若是狠心动武,我等诸侯恐怕也非其敌手。那郭侃的人以你也瞧见了,国王所忧虑的是,诸侯各拥军队,各占一方州县与百姓,凡二十年来已呈枝繁叶茂之状,这让他投鼠忌器。国王心中装着百姓,他不想让河北与我山东西路重燃兵火,令百姓夹在中间受害。所以他是国王,我是诸侯。
今秋以来,河北与我东平内乱,百姓纷纷弃我等而去,这是‘势’,这正给了国王和朝廷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田雄在河间,郝和尚在德州,宋平在真定驻扎,今郭侃又在我东平之侧,各踞要害,令我等不敢侧目,这也是‘势’。但据为父的观察,国王不至于会大动干戈,武力削权,示强于我罢了,这取决于我们诸侯自己。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我们要是铁心另起炉灶,无异于自找死路,将脑袋放在国王的刀下。老实说,为父这一次病,病的真不是时候!”
严忠济见父亲的话有些示弱,当下问道:“何为‘势’?孩儿又如何才能顺势而为?”
“盯着真定史家,史家如何做,你便如何做!”严实道,“史家实力最强,家大业大,今又与国王有婚姻,史家当家人又是老于世故之辈,跟着他总不会错。”
严忠济闻言有恍然大悟之感,他见父亲有交待后事的模样,正要劝父亲安心养病,有下人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