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国给杨佑慈备下的座位靠后,是臣子之位,分外无礼。靖国欲将此番战局彻底控制于自己手中之意也显露无疑。
花翥觉得不妥,也以为杨佑慈多少会为此争一番,不曾想杨佑慈竟坦然落坐,面不改色。
帝王觉得无虞,便轮不到臣子有所怨怼。花翥与林安默分立他身后,格外警惕。
见花翥是女将军,费洺大乐,喋喋不休用靖国话说了一通,温软黏甜的靖国话从他口中说出颇有几分淘气顽皮。
阳啟人听不懂。
孟乐赶紧笑道:“我陛下说过去不过听说,今日亲见,才知阳啟果真也有个统领上万人马的女将军,他本以为花将军你五大三粗比汉子还要糙三分,不曾想却是个娇滴滴的大美人。”
说着,用目光将花翥与杨佑慈好生巡视了一番,眼珠滴溜溜直转,一脸看透真相的洋洋自得。
而后道靖国也有位有胆量上场杀敌的女将军,那便是费洺的三女儿,福熙公主费桃。
费桃时年二十有八,英勇善战,曾在费洺灭夏时从旁协助,立下功勋。
费洺八子五女,幼子刚满一岁,幼女不过三岁。子女中他最喜福熙公主费桃,甚至不顾将领反对从自己麾下分出万人给她,还帮她招揽了一支娘子军。
花翥生出三分好奇。得知福熙公主费桃也随军出征更生出几分欢喜。这还是她头一遭遇见与自己脾性相同的女子。
若能认识,应能成为好友。
“那是,那是,肯定是好姐妹。”费洺用永安话道,“花将军可曾婚配?”
“并未。”
费洺闻言似若松了一口气。复用靖国方言音很重的永安话喋喋不休道女孩子还是要早些嫁人为好,他是个大老粗,当年给福熙公主取名时唤她“桃儿”便有期望她早些嫁人,而后像家中那桃树般早早结果之意,也望她将来福寿延年,毕竟寿星最喜欢便是桃。
“可惜,嫁不出去啊。以前老子以为是相貌的缘故,今日见小花儿长成这模样也嫁不出去,不知女孩是不是不能从军不可习武,不然便嫁不出?不若,老子收了小桃儿的军权?”
这话花翥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杨佑慈见她尴尬,笑道既已为将,若无过错,如何能收军权?
费洺捻须,用力跺脚:“说的对!”
文修语轻咳。
费洺赶紧坐端正,道正事为重,而今的正事自是抵御厉风北。别的事,日后再说。
文修语侧目,目光正与花翥相触。
花翥心里一阵欢喜,认为文修语定会认出她,不想他却只是冷冷瞄了她一眼。
他似乎全然未能认出她来。
他与别的男子不同。
别的男子就算嘴上再不喜花翥,看见她相貌时的惊讶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了的。唯有文修语,对她的倾国容颜无丝毫兴趣。
而费洺重重咳了一声,似在清理喉咙里的淤痰。咳出,朝地上重重啐了一口。
大笑道勿怪,“老、”字才跳出口,他小心翼翼瞥了眼一旁的文修语,复又清了清嗓子,用结结巴巴的永安话道:“朕——”拉长声音,洋洋自得。“朕这几日喉头颇有几分不适。军医熬药来吃了,却无济于事。”
杨佑慈颔首,忽起身,对费洺拱手道:“兄长定要好生照顾自己。”
此言一出,军帐中人人皆惊。
花翥奋力制住面上惊愕,一脸淡然。
林安默微微阖眼,睁开,笑意温煦。
杨佑慈继续道:“阳靖联手抵御厉风北南下,此事至关重要,危急两国存亡。兄长常年征战,不似小弟头一遭上战场,之后许多事需兄长劳心费力。小弟也当尽心尽力,与兄长一道抵御阉党子孙!护佑两国江山万年!”
“好!”费洺大喜,手重重落在椅子扶手上。责备孟乐不懂规矩,他与杨佑慈皆为一国之君,即便来者是客,也不能令杨佑慈坐臣子之位。即刻令人改坐,与自己靠近。
偏是文修语重重一声咳嗽,眼有怒意。
费洺缩了缩脖子,又一次清嗓。坐正,令人为杨佑慈改座。复翘起一条腿,手才摸到鞋尖,文修语咳得比之前还要重一分。
再度坐端正,费洺欲与杨佑慈说而今战况。
又是文修语轻声说了一句靖国话,费洺立刻沉默。
文修语这才用流利的永安话徐徐说起而今战局。
孟乐称呼杨佑慈为“阳啟的皇帝陛下”。
文修语却称呼杨佑慈为“阳啟王”。
陛下,唯有费洺。
杨佑慈,不过是王。
杨佑慈依旧坦然接受,面上未曾流露丝毫不悦。
文修语徐徐言之。
自厉风北在胭江对面驻扎下后,两军偶有冲突,据探子来报,厉风北而今有可见战船二十余,皆装备精良,另有小船百艘。屠杀二城后威胁另外三城投降后他令人抓了不少城中总角孩童来划船,虽说此地靠胭江,会水者甚多,可那三城中却算不得邻水,不少孩童的确不会水,贸然学划船,竟是淹死了上百人。
军中不常见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