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枭带阳啟大军在附近驻扎。
杨佑慈将带花翥与林安默去见靖国皇帝费洺。
军中有将士不解。阳靖联军虽暂为联盟,但战场形势多变,大退厉风北后两国是即刻在胭江旁对战还是选择“和”,此时未可知。既如此,绝不可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自在初见时便要在声势上压靖国一头!
两军结盟,费洺却不亲自来迎接杨佑慈。便是为了给阳啟一个下马威。
要结盟。
却又要在结盟中占据主导。
杨佑慈本应摆足架势,可身为帝王的杨佑慈不仅态度谦虚,初次见面竟还不带大将军司马枭,反而带两位年轻将领,其中一人还是女子。
竟是有意示弱不成?!
此为战场,若示弱,难道不会处处被人拿捏?不仅自己在费洺面前难以抬头,将士们行事也困难?
不解。
便有将士找到司马枭,言语间有责备之意。
司马枭却只捻须眯眼,微笑。令将士们不多想,不多问,行军作战,守军纪为重。他在官场上混迹多年,对杨佑慈的心思倒也明白几分。
“陛下带我三人是为试探。”花翥与眠舟道。
费洺其人,杨佑慈至多听父亲杨恩业提起。杨恩业道此人善战,孔武有力,与将士同吃同住,故而深得军心。轻徭薄赋,与民休养生息,也得百姓敬爱。
林渊曾与费洺有一面之缘,道此人脾性大大咧咧,做事说话嚣张跋扈,不像行伍中人,更不像九五之尊,倒颇有几分江湖侠士之风。
杨佑慈从未见过此人。
今日是初见,费洺态度倨傲,他索性放下身段,小心试探。
“朕与费洺在所谓的气势上谁弱谁强并不重要。只要守住阳啟,阻碍厉风北南下护佑百姓安宁,便是大幸。”杨佑慈道。
杨佑慈带她与林安默两位小将军自有示弱之意,毕竟她是女子,而林安默最会藏拙。留老将司马枭扎营,更添了一丝小心谨慎的意味。
可若今日之事依靠“示弱”并不能妥善解决,花翥与林安默也不是可轻而易举对付之人。若到那一步旁人便会想,阳啟连小将都这般强悍,遑论老将司马枭。故而阳啟皇帝才敢不带司马枭。
如何行事,看杨佑慈。
眠舟听过,瞄了花翥一眼,道:“无聊。”
垂首,他抚摸着剑尖。那日见过君三笑后,眠舟似若变了一人,话多了几分,行为举止也不像过往那般懒散。每日在宽阔地练剑,引众人围观,无人不啧啧称赞。
杨佑慈偶来观看,眠舟不仅从不行礼,甚至从不搭理。
百官对此震怒,连林安默都道不妥,唯有杨佑慈始终对眠舟笑脸相迎,道世外高人总有“高”的道理,言语间颇有欣赏之意。
眠舟却始终未流露丝毫投诚之心,引来众人不悦。
杨佑慈依旧道:“他随意便好。”
“他心里清楚,只要小师妹在此师兄便不会走。”眠舟道,话语倒也算不得嘲笑。
眠舟又侧脸看花翥小心梳好长发,仔细带上头盔,见她对衣衫比以往留心几许,问花翥今日可有好事。
“非是好事。只是故人。”花翥笑道。
当年那个家中,那个爹为她一母同胞的弟弟柳继业苦苦寻觅夫子,最终选了对朝廷颇有几分怨言,分明有惊世之才却不肯入仕的文夫子。
文夫子带来一个男孩,名为文修语,字清晏。
比花翥年长。
两人分别时,她尚不满十三,而今已有三十三。
已有九年。
“小师妹……你对他有情?”
花翥一愣,笑着摇头,想想,又微微颔首。
情,自然有。
文修语是兄长,是挚友,更是头一个带她翻墙出逃看外面世界的人。他总与她说自己早逝的那位知书达理、见多识广、文采斐然的娘亲。
“或许正因修语哥哥的娘亲是世上少见的才女,他的想法才不与世人相同,不认为女子就应呆在一方小小的院子,一生一世不可离去。”
那时花翥为逃避嫁与老乡绅,毁了自己的容貌。
若不是遇见文修语,有他教她读书识字,她如何能想到此法?
因此事,她被那个爹恶狠狠揍了一顿,浑身伤,躺在床上,为风寒所苦,气息奄奄。也唯有文修语挨到她深夜家中无人声才翻墙来寻她。
他见她浑身的斑点,惊讶片许,不厌恶,只唤她为“絮儿”。看向她的目光与往日无任何区别。那段最苦的日子,他逼着她吃下自己带来的药,待她皱眉吞下才朝她口中塞一块糖。
那是一块在他怀中藏着许久,已有些化掉的糖。
他始终彬彬有礼,与她出门玩耍绝不牵手,连那段时日悄悄潜入照顾她也只是坐在床边,言语未有丝毫逾矩。连触摸她额头看烧是否退下时也会先在她额上搭上一片薄薄的纱。
谦谦君子。
君三笑如何配得上这个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