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萤火(终)

第一女军侯 二月萧瑟 5123 字 2022-10-02

巡逻的将士们来报,依旧找不到刘三花的丝毫踪迹。“三花她,不定已经……”

“一定活着。”花翥道。

今日,于碧莲与阿静,这两个女犯将带着两箱血书与花翥的奏章进宫,她们会面圣,将自己的遭遇告知杨佑慈。

花翥坐在城墙上,望着她二人越走越远,闭上眼,心如刀绞。

八月初十。

传来消息,那一箱血书在中途被人截断,烧得干干净净。押送的女犯被乱刀砍死。

蔡岳听闻,意气风发,洋洋得意。

花翥不言,只是经常坐在城墙上,望着雁渡山。

还有五日。

同年九月,花翥所做之事用八百里加急文书送入了天靖城。

在天靖城的司马枭闻言大惊,又大喜带上战甲便急着回北地。在那之前在朝中力保花翥性命。

文官皆道花翥胡来。

杨佑慈却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同年十月。

李元春避开千难险阻终于到达天靖城。他依照花翥所言将《朱裙记》拿给阮飘飘。于他同行的是宋喜悦的爹娘。女儿出嫁后他们便回了蓉县,离开紫炎时是八月初四。

比两位女犯先行。

这对夫妇在女婿的帮助下将花翥的奏章与请愿书带进了京城,通过花翥安插在宫中的太监钱正顺利交给海公公,交至杨佑慈手中。

杨佑慈看过后质问陈中友。

陈中友额上满是汗珠,他颤声道蔡岳的确是阳啟的官员,早在杨恩业在世时便在朝中任职,他家老母、兄弟尚且在天靖城。多年来蔡岳忠心耿耿,去紫炎走小路不走官道是陈中友之意,只为监察花翥这个女将军可在认真做事。

“微臣从未下那种混账命令!是此人看不好手下,才令手下恣意妄为,生出此种事端来!”

同年十一月末,《朱裙记》在阮飘飘的云袖坊上演,头一日便轰动天靖城。继而传遍整个阳啟。麦雷戏班也壮大了许多。

同年十二月。

杨佑慈着令刑部修改《刑律》。

严令男女犯人分开关押,女人管女犯。令曰:逼.奸女子者,不论女子身份尊卑,是否入狱,斩。

消息传来时花翥不在紫炎。

夏闲影长叹:“翥小将军……明知山有虎,却也毅然前往。着实令闲影佩服得紧。”

一早,花翥就备了两份奏章与请愿书。

一份交给女犯。

一份交给宋父宋母。

花翥知晓,蔡岳害怕自己在紫炎所行之事被陈中友得知,天靖城中还有他爹娘兄弟。

故蔡岳定会派人中途打劫。

也一定会杀了报信人。

先杀了蔡岳?

不可。蔡岳极可能是敌国的间谍,此人在天靖城多年,且能潜入宰相身边受到重用,足可见布局多年。

且应是一个团伙。

可他爹娘、兄弟却又可能真对此一无所知。

若杀了他,便挖不出这个潜伏在阳啟的毒瘤!

蔡岳不曾想到花翥会为女犯请命,便会忧心陈中友怀疑他身份。定会杀掉送信人!

故,送奏章进京之路是必死之路。

唯有踏着血往前,方可顺藤摸瓜,一举斩获所有。

夏闲影从《刑律》上誊抄下新增那几页烧给三个女犯。

玉蝉,于碧莲,还有阿静。

泪如泉涌。

临走前一日,她与花翥为两位女犯践行,满桌菜,满腹话,她二人竟是无语凝噎。

阿静却吃得欢喜。

于碧莲更是倒了一碗酒敬花翥:“花将军,何必悲伤,奴家与阿静是死囚。早就该死了。”

——闲影姑娘,花将军。我二人是死囚。若终得有人死,那便让我们这本应死掉却又苟活几日的人去死。

——为何我二人主动请缨走这一趟?因花将军曾真心怜我等这些算不得人,只算畜生的女犯。我二人这般只为助花将军一臂之力,可惜,花将军求的那天高地阔我二人终究见不到了。

——若是早听花将军之言,多同花将军聊几句,该多好。

深夜,夜空繁星璀璨。

夏闲影抹了把眼睛,抽泣了两声,站在城墙上眺望。

深夜,夜空繁星璀璨。花神草原上的皑皑白雪反射着星光。

单颗星星算不得明亮,但只要聚在一处,便可化作银河绚丽黑黢黢的夜。

她裹紧冬衣,眺望远方,等花翥归来。

【太阳与月亮的小外传】

“喂,花翥。”苏尔依轻声唤道。

花翥走在前,背着背篓。用树枝拨开面前的草丛,寻找藏在草丛深处,树木之下的野菌。六月,前日下锅一场透雨,今日前来寻觅定收获颇丰。不定还能寻到一些木耳,可慰藉眼前的饥肠,也可存储度过寒冬。

她留心脚下,留心可做吃食之物。也听见苏尔依唤她,却只糊弄般应了一声。

身后脚步声哒哒,她束成一把的长发被苏尔依一把扯住并狠狠一拉。花翥吃痛,扭头看苏尔依,面对上一张气鼓鼓的小脸。

“苏尔依,怎了?”

“花翥。”放开她的发,苏尔依似乎有些委屈,却又很快将为委屈压在心口,只直直看着她的眼。目光比火焰更热烈。

“花翥。”她又喊了一遍。“今日同红丹姐姐学了词,‘心悦’。你,可,是,心悦我?”

花翥想想,茫茫然点头。

苏尔依却是怒了。“你,眼神,我不喜。不像看心悦的,人,的眼神!”

“胡说,我自是心悦你的。你,红丹,还有鹏鹏,还有阿柚……”话未说完,便见苏尔依一块石头砸来。

抽一口凉气,朝地上一蹲,花翥躲过,起身,满脸不解。

她难道说错话了?

苏尔依瞪大眼,格外生气。长睫微微颤动,抿着唇,似在强忍着满心的不情愿。

花翥不解她究竟在气何事。她很喜欢她,像喜欢红丹和大家一般喜欢,难道也错了?

“你没错,是苏尔依错了!那,花翥,我好,还是红丹好。”

“都好。”

“那,我与红丹同时落入水中,你先救谁?”

花翥不假思索。“你。”

苏尔依面上笑开花。

“红丹会水。”

“你——那若我,鹏鹏呢?”

花翥想想:“鹏鹏。他年纪小。”

又一块石头砸来。

虽轻松躲过,花翥却急得抓耳挠腮。

苏尔依问的问题古怪,可她的回答全无半分不妥。若有人会水,自然先救不会水的那个。年纪大的与年纪小的一道落水,自然先救年纪小的。

不知苏尔依在气什么。

花翥明显感觉到,这几日苏尔依总与她置气,一句话说不到她心里,她便拂袖而去。

“也不知苏尔依怎么了。”将今日拾捡来的野菌与木耳交给红丹,蹲在一旁,花翥有几分抱怨。

红丹抿唇一笑。她出生之地也有许多这样的野菌,年纪很小时便会轻易分辨哪种可吃,哪种不可吃。熟练选着野菌,顺便教花翥如何分辨,如何食用。

忽笑道:“你不将她放在心尖上,你看鹏鹏都比看她多,她心中自然不满。”

“可鹏鹏年纪小。”

“她年纪也不大。”红丹捏了捏花翥的鼻尖。“女子,若是遇见那个人,总是希望那人将她放在心尖上,藏在怀抱中的。”

花翥似乎懂,却又不懂。

他们一行人离开汀丘前来覃山投奔已有许久。

而朱曦飞已在此呆了好几月。

这几月朱曦飞带军简单修理了残破的村庄,令花翥一行人一来便有了住处。虽不过一间小屋,但只要能躲避风雨便算是一个家。

六月,山林遍地是野菜、野菌、木耳。

可覃山的人却越来越多。有离队的士兵,也有逃难的流民,还有本就无家可归者。每日朱曦飞与丁戜都会给这些前来投奔之人寻找活计,修建房屋,或是开垦荒地。

粮食却依旧不够。

过冬艰难。

“像是上天也觉得章容登基名不正言不顺,刻意用此法帮大公子一家复仇。”朱曦飞嘲弄道。拿起斧头劈砍树枝搭建房屋。

花翥有心帮助,可她力气小,帮不得太多忙。朱曦飞总让她帮着照顾流民中的年幼孩童,也让她与丁戜带来覃山的杨恩业最后的女儿玩耍。

花翥认真做,脑中却总是想起东方煜说的“从无到有”。

照顾孩童之事格外重要,却不是她心中所渴望之事。

而今,朱曦飞是大当家,后来几步的丁戜成了二当家。

她却被人称作“小花妹妹”。

覃山算不得安宁。除了他们还有别的山匪,占地为王,也曾几次三番前来叨扰。

朱曦飞时常出门对付此类人,可每次他只会带上丁戜。两人为头领,剿灭哪些与己方争抢地盘者,也凭借此法由此补充军力,扩建地盘。

两人都不愿带上她。

“在明荣城时猪哥哥护不住你,在此处,猪哥哥自不能令你受伤。”朱曦飞总这般说。

丁戜也皱眉道小妹终究是女孩。

花翥满心不情愿。

分明她也曾在明荣城立下汗马功劳。

分明覃山这一带有的是覃山这一带除了他们,也有别的山匪,有的是锻炼本事与立功的机会。

“这朱曦飞还真是心疼你。”红丹笑道。道男子总是不愿让放在心尖儿上的那个女子受伤的。

花翥不懂、也不愿懂这种心疼。

她只知晓:他给的,她不想要。

她做不成事,如何完成东方煜“从无到有”的要求?朱曦飞毕竟是大当家,归顺他的人很多,她若想行事,只能先让朱曦飞应下。

东方煜曾道,若别人不给你,那便去抢,只要抢到手,便是你的。

花翥只越发留意朱曦飞与丁戜的行动。但凡他二人出发,便也换上男人衣裳紧随其后。

可丁戜刀法惊人。

朱曦飞更被东方煜称作天生战将。

他二人出手总是满载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