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逻的将士们来报,依旧找不到刘三花的丝毫踪迹。“三花她,不定已经……”
“一定活着。”花翥道。
今日,于碧莲与阿静,这两个女犯将带着两箱血书与花翥的奏章进宫,她们会面圣,将自己的遭遇告知杨佑慈。
花翥坐在城墙上,望着她二人越走越远,闭上眼,心如刀绞。
八月初十。
传来消息,那一箱血书在中途被人截断,烧得干干净净。押送的女犯被乱刀砍死。
蔡岳听闻,意气风发,洋洋得意。
花翥不言,只是经常坐在城墙上,望着雁渡山。
还有五日。
同年九月,花翥所做之事用八百里加急文书送入了天靖城。
在天靖城的司马枭闻言大惊,又大喜带上战甲便急着回北地。在那之前在朝中力保花翥性命。
文官皆道花翥胡来。
杨佑慈却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同年十月。
李元春避开千难险阻终于到达天靖城。他依照花翥所言将《朱裙记》拿给阮飘飘。于他同行的是宋喜悦的爹娘。女儿出嫁后他们便回了蓉县,离开紫炎时是八月初四。
比两位女犯先行。
这对夫妇在女婿的帮助下将花翥的奏章与请愿书带进了京城,通过花翥安插在宫中的太监钱正顺利交给海公公,交至杨佑慈手中。
杨佑慈看过后质问陈中友。
陈中友额上满是汗珠,他颤声道蔡岳的确是阳啟的官员,早在杨恩业在世时便在朝中任职,他家老母、兄弟尚且在天靖城。多年来蔡岳忠心耿耿,去紫炎走小路不走官道是陈中友之意,只为监察花翥这个女将军可在认真做事。
“微臣从未下那种混账命令!是此人看不好手下,才令手下恣意妄为,生出此种事端来!”
同年十一月末,《朱裙记》在阮飘飘的云袖坊上演,头一日便轰动天靖城。继而传遍整个阳啟。麦雷戏班也壮大了许多。
同年十二月。
杨佑慈着令刑部修改《刑律》。
严令男女犯人分开关押,女人管女犯。令曰:逼.奸女子者,不论女子身份尊卑,是否入狱,斩。
消息传来时花翥不在紫炎。
夏闲影长叹:“翥小将军……明知山有虎,却也毅然前往。着实令闲影佩服得紧。”
一早,花翥就备了两份奏章与请愿书。
一份交给女犯。
一份交给宋父宋母。
花翥知晓,蔡岳害怕自己在紫炎所行之事被陈中友得知,天靖城中还有他爹娘兄弟。
故蔡岳定会派人中途打劫。
也一定会杀了报信人。
先杀了蔡岳?
不可。蔡岳极可能是敌国的间谍,此人在天靖城多年,且能潜入宰相身边受到重用,足可见布局多年。
且应是一个团伙。
可他爹娘、兄弟却又可能真对此一无所知。
若杀了他,便挖不出这个潜伏在阳啟的毒瘤!
蔡岳不曾想到花翥会为女犯请命,便会忧心陈中友怀疑他身份。定会杀掉送信人!
故,送奏章进京之路是必死之路。
唯有踏着血往前,方可顺藤摸瓜,一举斩获所有。
夏闲影从《刑律》上誊抄下新增那几页烧给三个女犯。
玉蝉,于碧莲,还有阿静。
泪如泉涌。
临走前一日,她与花翥为两位女犯践行,满桌菜,满腹话,她二人竟是无语凝噎。
阿静却吃得欢喜。
于碧莲更是倒了一碗酒敬花翥:“花将军,何必悲伤,奴家与阿静是死囚。早就该死了。”
——闲影姑娘,花将军。我二人是死囚。若终得有人死,那便让我们这本应死掉却又苟活几日的人去死。
——为何我二人主动请缨走这一趟?因花将军曾真心怜我等这些算不得人,只算畜生的女犯。我二人这般只为助花将军一臂之力,可惜,花将军求的那天高地阔我二人终究见不到了。
——若是早听花将军之言,多同花将军聊几句,该多好。
深夜,夜空繁星璀璨。
夏闲影抹了把眼睛,抽泣了两声,站在城墙上眺望。
深夜,夜空繁星璀璨。花神草原上的皑皑白雪反射着星光。
单颗星星算不得明亮,但只要聚在一处,便可化作银河绚丽黑黢黢的夜。
她裹紧冬衣,眺望远方,等花翥归来。
【太阳与月亮的小外传】
“喂,花翥。”苏尔依轻声唤道。
花翥走在前,背着背篓。用树枝拨开面前的草丛,寻找藏在草丛深处,树木之下的野菌。六月,前日下锅一场透雨,今日前来寻觅定收获颇丰。不定还能寻到一些木耳,可慰藉眼前的饥肠,也可存储度过寒冬。
她留心脚下,留心可做吃食之物。也听见苏尔依唤她,却只糊弄般应了一声。
身后脚步声哒哒,她束成一把的长发被苏尔依一把扯住并狠狠一拉。花翥吃痛,扭头看苏尔依,面对上一张气鼓鼓的小脸。
“苏尔依,怎了?”
“花翥。”放开她的发,苏尔依似乎有些委屈,却又很快将为委屈压在心口,只直直看着她的眼。目光比火焰更热烈。
“花翥。”她又喊了一遍。“今日同红丹姐姐学了词,‘心悦’。你,可,是,心悦我?”
花翥想想,茫茫然点头。
苏尔依却是怒了。“你,眼神,我不喜。不像看心悦的,人,的眼神!”
“胡说,我自是心悦你的。你,红丹,还有鹏鹏,还有阿柚……”话未说完,便见苏尔依一块石头砸来。
抽一口凉气,朝地上一蹲,花翥躲过,起身,满脸不解。
她难道说错话了?
苏尔依瞪大眼,格外生气。长睫微微颤动,抿着唇,似在强忍着满心的不情愿。
花翥不解她究竟在气何事。她很喜欢她,像喜欢红丹和大家一般喜欢,难道也错了?
“你没错,是苏尔依错了!那,花翥,我好,还是红丹好。”
“都好。”
“那,我与红丹同时落入水中,你先救谁?”
花翥不假思索。“你。”
苏尔依面上笑开花。
“红丹会水。”
“你——那若我,鹏鹏呢?”
花翥想想:“鹏鹏。他年纪小。”
又一块石头砸来。
虽轻松躲过,花翥却急得抓耳挠腮。
苏尔依问的问题古怪,可她的回答全无半分不妥。若有人会水,自然先救不会水的那个。年纪大的与年纪小的一道落水,自然先救年纪小的。
不知苏尔依在气什么。
花翥明显感觉到,这几日苏尔依总与她置气,一句话说不到她心里,她便拂袖而去。
“也不知苏尔依怎么了。”将今日拾捡来的野菌与木耳交给红丹,蹲在一旁,花翥有几分抱怨。
红丹抿唇一笑。她出生之地也有许多这样的野菌,年纪很小时便会轻易分辨哪种可吃,哪种不可吃。熟练选着野菌,顺便教花翥如何分辨,如何食用。
忽笑道:“你不将她放在心尖上,你看鹏鹏都比看她多,她心中自然不满。”
“可鹏鹏年纪小。”
“她年纪也不大。”红丹捏了捏花翥的鼻尖。“女子,若是遇见那个人,总是希望那人将她放在心尖上,藏在怀抱中的。”
花翥似乎懂,却又不懂。
他们一行人离开汀丘前来覃山投奔已有许久。
而朱曦飞已在此呆了好几月。
这几月朱曦飞带军简单修理了残破的村庄,令花翥一行人一来便有了住处。虽不过一间小屋,但只要能躲避风雨便算是一个家。
六月,山林遍地是野菜、野菌、木耳。
可覃山的人却越来越多。有离队的士兵,也有逃难的流民,还有本就无家可归者。每日朱曦飞与丁戜都会给这些前来投奔之人寻找活计,修建房屋,或是开垦荒地。
粮食却依旧不够。
过冬艰难。
“像是上天也觉得章容登基名不正言不顺,刻意用此法帮大公子一家复仇。”朱曦飞嘲弄道。拿起斧头劈砍树枝搭建房屋。
花翥有心帮助,可她力气小,帮不得太多忙。朱曦飞总让她帮着照顾流民中的年幼孩童,也让她与丁戜带来覃山的杨恩业最后的女儿玩耍。
花翥认真做,脑中却总是想起东方煜说的“从无到有”。
照顾孩童之事格外重要,却不是她心中所渴望之事。
而今,朱曦飞是大当家,后来几步的丁戜成了二当家。
她却被人称作“小花妹妹”。
覃山算不得安宁。除了他们还有别的山匪,占地为王,也曾几次三番前来叨扰。
朱曦飞时常出门对付此类人,可每次他只会带上丁戜。两人为头领,剿灭哪些与己方争抢地盘者,也凭借此法由此补充军力,扩建地盘。
两人都不愿带上她。
“在明荣城时猪哥哥护不住你,在此处,猪哥哥自不能令你受伤。”朱曦飞总这般说。
丁戜也皱眉道小妹终究是女孩。
花翥满心不情愿。
分明她也曾在明荣城立下汗马功劳。
分明覃山这一带有的是覃山这一带除了他们,也有别的山匪,有的是锻炼本事与立功的机会。
“这朱曦飞还真是心疼你。”红丹笑道。道男子总是不愿让放在心尖儿上的那个女子受伤的。
花翥不懂、也不愿懂这种心疼。
她只知晓:他给的,她不想要。
她做不成事,如何完成东方煜“从无到有”的要求?朱曦飞毕竟是大当家,归顺他的人很多,她若想行事,只能先让朱曦飞应下。
东方煜曾道,若别人不给你,那便去抢,只要抢到手,便是你的。
花翥只越发留意朱曦飞与丁戜的行动。但凡他二人出发,便也换上男人衣裳紧随其后。
可丁戜刀法惊人。
朱曦飞更被东方煜称作天生战将。
他二人出手总是满载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