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忽生军情。
在阵地周围巡视的哨兵归营禀报征北军阵地以东似乎有军情。
众人皆添了一分不安。
司马枭却双目放光,连胡须都飞舞起洋洋得意。
北地以东有一片山,那处不连绵千里,山势也算不得高耸入云,却是隔开阳啟与厉风北的重要防线。
故,以东有军情,意为厉风北有动静。
司马枭气宇轩昂,召集军中高级将领商议,说是商议,却全权由他自己为主。他干净利落宣布自己将领兵讨伐这只厉风北麾下的散兵游勇,扼杀厉风北的气焰。顺势拨走两万余人,带了足够使用两月的军粮。
除开司马枭的亲信,别的将领对此颇有微词。
花翥更是细声奉劝不过是瞬间的军情,算不得要事,而今征北更重要。
朱曦飞也点头称是。
就连面色灰白的司马元秋也在士兵的搀扶下皱眉道即便真有军情,厉风北还会让大军翻过东丘前来入侵?所谓的军情大抵不过是虚晃一枪。
司马枭捻须大笑,道竖子不与之谋。
现在蛮族与征北军两军对峙,谁也占不得便宜,最佳的进攻时机是秋收前,而今只能等。
相反;“若厉风北帅军南下,于我朝便是大祸!”
此话一出,大帐内反对的声音依旧有之,却渐渐弱了。
风呼啸着。
有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来。
今年的雨比往年小一些。毕竟是春日,天气晴朗时偶有燥热之感,雨一落,未散的冬寒从大帐的缝隙中刺入,窃笑着释放寒意。
司马元秋裹紧披风,亲兵担忧他未愈的身子,赶紧拿来暖手炉。
司马枭皱眉,对此景嗤之以鼻,道身子弱便好生歇着,何苦来帐中议事自讨苦吃。
面上一白,司马元秋长声叹息道受命,转身欲走,又被司马枭叫住一通责备,而后道:“老夫对你期待极深,这才责之切!”
“谢将军关爱。”
寒意未散,花翥也裹紧披风。见司马枭越发器宇轩昂,斟酌片许细声道蛮族崇尚游牧,对他们而言从紫炎关外来明荣至多算是逐水草而居。没有“腻味”一说,更不会凄苦。若非要到秋收时节才反攻,即便能消耗蛮族耐心,难道阳啟的国力不会被消耗殆尽?
帐中死寂。
司马枭重重搁下手中杯盏,杯中水四溅开。他吹胡子瞪眼,道自己行伍多年,对局势的判断难道不如花翥这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
花翥赶紧起身,拱手道:“花翥自知失言。可是——”
她的确是初出茅庐。
但邢丰不是,东方煜不是。
邢丰曾说阳啟国力较弱,只能强攻、速攻,速战速决。避开蛮族大军。若不得不面对蛮族大军,则强攻某几支,从内部离间,方才可取得生机。
而东方煜曾道厉风北一旦南下一定会率百万大军成破竹之势。先攻打南面的鱼米之乡的靖国。最后才是阳啟。派一只队伍翻山越岭不是厉风北的风格。
司马枭哈哈大笑,径直离去。走前冷目花翥,甩下一句话:“东方老儿又曾算对几件事?!”
花翥目送司马枭离开。
松了一口气。
微微一笑。
中计的是司马枭。
司马枭嘲弄东方煜又曾算对几事。
但若东方煜真什么都算不对,说不准,司马枭又如何会入花翥的局?
东方煜曾道司马枭有致命弱点。
司马枭刚愎自用,极为自信,且视家族为重,过分看重司马元璋这个所谓的家族嫡子、这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侄儿;过分打压司马元秋极其别的庶子。
他在,司马元璋便可拥有一切;他若垮了,司马家的后辈便得各凭本事。
司马枭要保护司马家。
花翥之前去第一山庄时查看地图留意到厉风北所占地界极大,与阳啟东面一片矮山相邻。
矮山名为东丘。
当时她一度庆幸厉风北未曾生出令军队翻东丘入侵的心思,不然蛮族与厉风北双面夹击,麒州将被彻底吞并再无喘息之机。
花翥也曾揣度过厉风北的心思。
她认为即便是厉风北也不想直面蛮族骑兵。对厉风北而言与其硬碰硬,不如让蛮族与麒州相争,而后坐收渔翁之利。
即便那时厉风北都对麒州毫无兴趣,何况现在?
东丘下有阳啟的守军,也有村寨,但人不多,后因征北伐南,只留几百人。
对方厉风北的守军也不过千人。
厉风北不会从这处进攻阳啟。
阳啟人这般认为。
厉风北也如此想。
事实也是如此。
不过是计。
那所谓的疑似厉风北的人马其实是眠舟的杰作。
征北尚未开始花翥便令麾下出生于第一山庄的小兵跋山涉水寻南宫烁,带一千人扮做百姓藏于东丘附近。
花翥喜欢面面俱到。她虽觉得厉风北不会令士兵翻山越岭征伐阳啟,却还是决定留一手。
增加一千人,可做抵抗,可做岗哨。
将来论功寻赏,也算是功勋一件。
却不想派上此种用场。
邢丰战死后,眠舟便找到那群人,假扮为厉风北的麾下,并将行踪泄露给侦察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