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邀的夫人带上家中未出阁的女儿一道赴宴。
最初注意到林安默的是一个小丫鬟,而后一传十、十传百。那日林安默与陈中友在前厅说话,一群女人在暗处偷偷看他模样。
虽说林安默放荡不羁,眠花宿柳。但在那些夫人眼中,男人哪有不偷腥的?何况不过逛逛秦楼楚馆,算什么偷腥?
一来二去,媒人几乎踏破门槛。
今日林安默难得衣着整齐、难得将墨一般的长发束入发冠。
在天靖城用不着练兵,他比此番初来时白了不少,花翥一时也觉得他肤若凝脂,瞳如黑耀。谁能想到这个平日比女子还要柔美几分的男人竟然是阳啟南部最有权势、最杀人不眨眼的将军?
“听说有多少姑娘对进之表达倾慕之心?”
“翥姑娘这般言论着实伤人,林某泛泛之辈,若不是家中有钱、有权、有军、有地、有人脉,一言以蔽有个好家世;加之有好本事、好口才、穿衣打扮的好品味、琴棋书画歌舞曲艺无所不会、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若单只靠这张平平无奇、不过中人之姿的脸,如何能来天靖城一趟便前后引来七十多个媒人踏破门槛?”
花翥忍无可忍,白了林安默一眼。
“还是翥姑娘好。没钱、没人脉、没官职、饭也做得不怎样,着实少了不少烦恼。”
“林进之——我要揍人了。”
“别,打伤脸便不好了,毕竟林某唯一可依靠的便是这张脸。”
花翥好气又好笑。
“翥姑娘被剥夺了俸禄可缺钱用?要钱便说,毕竟林某没别的本事,就是钱多。翥姑娘这种穷人体会不到。”
“林安默,我真要揍人了。”
林安默大笑,却又正色:“林某总觉皇帝对翥姑娘无杀心。”
“陛下若有杀心,钟平便不会将我软禁。”
“那杀手真与钟平夫子无关?”
花翥摇头。
东方煜又是皇帝,钟平自然帮东方煜。可其中因由花翥也说不清。只在林安默遍布怀疑的目光中笑道:“就算是又如何,那老狐狸早已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进之之前的婚事怎样了。”
“翥姑娘自己身陷囹圄却还想着进之。进之着实感动。听闻那家人看中了司马元璋,有心将女儿给他,可司马元璋嫌那女孩生得丑。”
“丑?”
“小家碧玉,清秀可人。可司马元璋喜绝色大美人,譬如翥姑娘这副模样的。那户人家又想将女儿许给陈家——陈家还有个小儿子。可陈中友如日中天,如何看得上他家姑娘?高不成、低不就,便又想着林某。”
“可惜离不开这院子,无法帮你。”
“用不着,林某去看过那姑娘。见那女子颇有些自己的想法便决意帮她一把,也帮自己脱身。我决定应了这婚事,让那姑娘做个外室,先将她弄出来。而后带那姑娘回蓉县帮她在蓉县寻个意中人,将她嫁了。”
“难怪你讨女人喜欢。”
“毕竟林某除了有钱、有权、有能、有脸,一无是处。”
九月十五。
清晨下了一场薄雨。
前来送饭的谷羽说那章老夫人眼睛比先前还要看不清楚,她想要将一双孩童送给茵蕤抚养。
茵蕤想收,却不敢收。
万清宵也不能收。
阿柚觉得他们可怜,又见天冷,便在小酒馆的柴房中布了一个床铺。章老夫人帮着刷碗扫地,换口饭吃。
重重一声叹息,谷羽道褚鸿影与陈中友的小女儿定了亲。
“此事也是古怪,天靖城有那么多家世好、相貌端正的青年才俊,小林将军虽说花心,却又最是绝色最是体贴女子,为何宰相大人会看中除了见不得光的西域血统便一无所有的褚鸿影?”
“师父曾说,人大抵觉得一无所有之人会记恩。”
“可怜了阿柚妹妹。”谷羽道军中有消息,褚鸿影要训练弓箭队参与征北之战。若是得了大功,便可娶得美人归。
花翥冷笑:“蛮族擅长马战。明荣、紫炎风大,除非万箭齐发,不然难伤蛮族分毫。与其花费心思在弓箭上不如多养几匹马。”
“褚统领近□□迫邢丰老将军改制弓箭,邢丰将军三日改了七八次,褚统领都嫌不好。逼得邢丰将军老泪纵横。”
三日改了七八次?
改得满头大汗?
老泪纵横?
老狐狸。
花翥抿唇。
又是十五,月如轮。
花翥倒了一杯酒,独坐院中望着月亮。
家中三人,个个孤身于世上,本以为孤苦人聚在一处也是个家,而今才觉不过是妄想。
心散后,人越多,越觉孤寂。
唯有月亮,皎洁而明亮。
她想格莎娜了。
上月十五,花翥未来得及归家。
本月十五,她连门都不出不得。
下月十五,苏尔依要嫁人。且不说草原茫茫,她根本不知拉格部落的位置,一月,即便她不吃不喝纵马狂奔也至多赶到明荣城。拉格更在紫炎关之外。
何况明荣而今是蛮族的地盘。明荣与汀丘间,司马家设有封锁,蛮族也设下了埋伏。
就算她想找苏尔依,又该如何平安穿过两军对垒之处?
真像钟于行那般,绕路?
她忽想到了第一山庄。那杨恩业打不下来,蛮族得不到的第一山庄在明荣与紫炎之间的某处。
花翥折断树枝沾酒在地上画图,可惜东方煜故了。若他还在,帮着劝服第一山庄,蛮族西面便有了驻军,司马家族守南,北面阿古玛部族再帮忙添一把火。
那——她可带兵从东面切入,便可形成合围之势一举歼灭蛮族夺回明荣与紫炎。
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