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九。
东方煜停灵后下葬,丁戜记当年提点之恩,忧心花翥独自一人看管不不过来引来恶人盗墓,便将东方煜葬在了呦鹿岛风水极好处。
没有墓志铭。
只一座孤坟。
贪星商朦也来送了一程。原来他是东方煜火烧驿站那日被收的。能力不足,算不得徒儿。
“师父很少收人。丁戜他都看不上。为何会看重你?”
“爹爹欠下赌债,两个姐姐被人卖进窑.子。小人跪在雪中卖身葬母。师父看小人可怜便顺手帮了小人一把将小人拉出泥潭,小人本欲拼死报答,可惜天赋有限,虽幼年习武,被师父收留后也得以进步,却怎么都赶不上师兄师姐。”
“你与师父是何种关系?”
“花校尉是怀疑小人与东方先生有床笫之欢?小人相貌平庸,东方先生如何看得上?”
唐道见商朦从东方煜房中出来之事也是疑阵,甚至那商朦都不是商朦本人。是贪星的伪装。
花翥目光落在坟上。
新坟带着厚重的泥土味。
香灰钻入鼻腔。
那些事已不重要。
就要别了,她跪地磕头。
第一次磕头,叩谢当年蛛丝之恩。
第二次磕头,叩谢常年养育之恩。
第三次磕头,叩谢多年教导之恩。
漫天纸钱,铺在新坟上。
黑与白,明与暗。
花翥顺着小路往下,忍不住回首望了眼,山间多雾,雾气尚未散尽,半明半暗。一端黄泉,一端人间。
从呦鹿岛归来,远远便见家门口立着一群差役。褚鸿影着官服站在中央位置。
花翥知晓即将发生何事。
九月初九。
算着东方煜入了土,钟俊杰向时任天靖城城尹的陈中友之子陈静状告校尉花翥在登基之日残杀他的侍女。
校尉花翥被剥夺官职,软禁在家。
九月十二。
花翥被软禁的第四日。
原本在家练武看书也格外闲适,可她仔细算过时间后竟有些慌了。
钟于行说十月十五苏尔依会出嫁,她本想敢去草原,可已赶不及。
家中下人面上也满布愁云。东方煜尚在时家中所有花销皆由东方煜负责,他平日花钱随意大方,下人们也得了不少好处。
花翥俸禄本就低微,又惯行杨佑慈的节俭。
没处揩油,下人们抱怨连连又时刻担忧被自己连累,花翥索性给了他们一笔遣散费。
家中杂事不多,她也做得了。
何况还有章叶媃帮她。
出事后贺紫羽便被杨佑慈接进宫中交予皇贵妃抚养。唐道依旧成日将自己关在房中读书。
每日有人在固定的时间送饭。
送饭的都是花翥麾下的士兵,今日来送饭的是宋喜悦。她依旧给花翥讲趣事,讲着,一脸愁容。
“东方先生在、你在时那些男人还不敢胡来,先生故了,你走了,谷羽撑得很辛苦。幸而邢丰的旧部未曾大闹。”
花翥许了邢丰一道征北之事,邢丰的旧部为得机会随邢丰征北,自不会闹。
而朱曦飞因麾下混入了第一山庄的人更是成日忙碌。
花翥本以为杨佑慈着令鹰羽卫将那群人抓出斩首,不想杨佑慈只令钟于行每日行课,与那群人讲忠君、忠臣、天下大一统。
诚如东方煜所言,杨佑慈绝不会对第一山庄出兵,而今是战时,第一山庄是块肥肉。
“可他们也不能因妹妹杀侍女之事将你关押啊……”
茵蕤午后做了些糕点带来,见花翥忙着打扫顺手抢过扫帚,抱怨道平日侍女的命是草芥,花钱,喝几杯就便过了。若有了“通奸”的罪名,连家中娘子的命都不是命。
朝廷竟然为了这点儿小事将花翥软禁?
“妹妹那日杀的,到底是何人?”
花翥冷笑。
鹰羽卫抓的叛军是男人,她那日带出去杀的是“女人”,那被俘叛军便与她毫无关系。
也与钟家毫无关系。
钟平着实厉害。
她被关押与“侍女”无关。
陈静接了她的案子,转手给了钟平。钟平不打不骂,只将她革职软禁,钟平的心思便是杨佑慈的心思。
杨佑慈要给她个教训。
花翥不自觉碰了碰当坠子悬在腰间的小木盒。
此物究竟是何物,只能她一人知晓。
九月十三。
林安默来了一趟。
花翥前日听茵蕤说林安默本应立刻回蓉县,这几日还在天靖城游荡是因为她。
可陈中友平日不见客。林安默只能在他给母亲祝寿时前去。
不想那日被封为一品诰命夫人的陈中友的大娘子也招呼自己的老姐妹、朝中大臣家亲眷,有钱无权的商人家的女眷一道喝茶听戏。一是为了热闹,二是谈军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