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几月不见的丁戜背着钢刀一身灰衣飘然而至。笑吟吟挤在花翥与朱曦飞之间,接过朱曦飞递来的小酒杯,与当初在覃风寨时相同。那时三人也时常围在一起饮几杯。
“此酒很淡。细品似有浅浅的草叶香。”
“不是草叶,是竹。蓉县特产,竹云间。”
“丁某念旧,更喜汀丘的酿春。”
“酿春?好名。朱兄呢?”
“蛮族的马奶酒。”
林安默又问花翥。
花翥喝过的酒不少,若说喜欢,还是竹云间更易入口。
丁戜道:“为兄还以为小妹喜欢甜甜的米酒。女子不少都喜欢。”
花翥淡淡然道:“米酒看似甜,初喝无味。后劲却不小。”
“当年在紫炎关为兄在鬼市喝过一种从西域偷也运来的酒,鲜红色,用一种奇怪的小果子酿制。”
“林某好酒,却从未听过。”
“紫炎关最靠近西域,可先帝尚在时与西域的交流也不多。要鬼市才偶尔得见。”
花翥酒杯杯沿停在唇边,东方煜好酒、好茶、好美食、好天下一切好物,在汀丘时似乎喝过朱曦飞说的那酒色红艳、带着果味的酒。脑中最后的一根线缓缓补上。
原来如此,不愧是她师父,真是长于诡计。
给丁戜斟酒,花翥软声打探:“二哥的戮夜阁今日以何种身份参与此事?”
“自然是江湖门派。”
“江湖门派甚少插足政事。”
丁戜微抬眼,复又笑道天下都是皇帝的,登基也选在呦鹿岛,他身为戮夜阁阁主不露面岂不是愧对皇恩?
“当年在汀丘,二哥说要屠戮世间不平事,屠戮世间该杀之人,不知可曾如愿?”
“妹妹当年说要纵马游遍江湖,不也未曾如愿?你我皆被困于世俗。反倒是元璋兄当年说要权力美人竟是样样都到了手中。你我空有少年意气,举步维艰。”
“原来妹妹与兄长皆是失意人。今日下朝,二哥可愿与小妹一道去青葵湖旁饮酒?河中有鱼,捞出一两条还可果腹。”
“今夜恐怕不行。”
“小妹想定二十条鱼送飘飘。”
“捕鱼之事,偶尔一整日得不到一条。”
花翥笑吟吟点头。
丁戜今夜不回青葵湖。
不定戮夜阁的渔人都在天靖城守卫。
事态紧急。
花翥抿了一口酒。
与林安默目光相对,林安默眼神中有笑意,用笑意隐藏猜忌。
酉时过半,太阳方才落下。
夜宴。
朝中不少官员携家眷一道前来。
招待忠臣家眷之事本应交由皇后,可宫中除了这大殿与另一间充作御书房的大屋,寻不到面积宽广可招待所有重臣家眷的地方。杨佑慈令海公公找了一些屏风、珠帘门。
司马家的皇后坐在皇帝身后,悬挂着珠帘。陈家的皇贵妃也到了,贺紫羽与她坐一桌。
章叶雨未曾露面。
后宫的暗斗已经开始。
能进大殿的是正一二品官,他们的家眷坐在他们身后,面前立着屏风。
桌上依旧是三菜一汤,果真有一道菜是蒸鱼,米饭中掺入了不少野菜。
朝臣用眼角余光彼此招呼,捧起饭碗叩谢陛下隆恩。
东方煜说厉风北定会在五年内南下。逼得皇帝如此表率,逼得百官争先追随,逼着民间豪富变奢为俭。
而后府库丰盈,养军备战。
花翥与林安默、朱曦飞的官职都不算高,只能坐在大殿外。
大殿外不便遮挡,便无女眷。
坐在大殿外的官员虽说官职低微但大都是青年俊杰,忠臣的儿子们混在其中,笑谈不休,于笑言中缔结利益。
那些父兄在朝中有权有势的,比如宰相陈中友的儿子,杨佑慈贴身将领王仲的兄弟,太傅钟平的儿子钟俊杰甚至带了侍女。被众人围着,神彩飞扬,得意万分。
王仲的兄长王孟与弟弟王季更若众星捧月,与陈中友的长子陈静坐在一处,相谈甚欢。
只因今日在御书房杨佑慈又赐了一场婚。将陈中友那曾嫁给章容残废儿子的女儿嫁给王季。
那女子比王季年长两岁,又是二嫁。
“男才女貌!天生一对!”官员却这般恭维道。
“若那姑娘的爹不是当朝宰相,又有几人会觉得是良缘。”林安默笑道。
“若说良缘,谁比得过林进之,连五岁女童都为你倾倒。不知小女娃的滋味可好——”有人哈哈大笑。那不过是个六品小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