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年幼时她娘总是亲自给她梳头,还总笑着说她有一把极好的头发,将来若是留长定会迷住满城王孙公子。
“我娘是小娘,从不给我梳头,也不教我梳头。总道家中那么多丫头、老妈子,将来将我嫁个好人家便永远不用自己梳头。未曾想她才死了我就被卖,而今都学不会梳头,不如剃个光头凉快。”牟齐儿笑道。
空中的蝉鸣声重了几分。
远处的白杨树披上一层令人恍惚的轻纱。
牟齐儿笑声如铃,与花翥说女儿家的心事。她的心事却是这几日引诱了一个入赘的小郎君。他二人女有才,男有貌,于暗处寻欢,赛过神仙。
“你不心悦林进之了?”
“翥小将军说笑了。到底一场欢愉,离了床,谁认得谁?”
牟齐儿的洒脱偶尔也会让花翥生出一分敬佩。她却不忘提醒牟齐儿小心行事,能让男子入赘的女子定有不错的家世。
若是被发现——
“若是被发现又如何,总不能说我错。”牟齐儿眼神娇媚迷人。“你来我往,你情我愿。他脱裤子的时候怎么想不到对不住自家夫人?”
“可他们会说你主动引诱。”
“谁让他不曾有坐怀不乱的本事?”
“可他娘子着实可怜。”
“她若觉得自己可怜,便将那入赘的男人赶出门,让他忍饥挨饿,哭着回来求她。寻我哭难道有用?我看那偷腥的猫动作娴熟,眼观四面,耳听八方,断不是头一遭行此种事。猫偷鱼,难道还是鱼的错?”
“在我看来齐儿你才是那偷鱼的猫。”
“哎呀,还真是。这又该如何说?”
花翥抿唇想了想,笑道:“那定是鱼活该,谁让它们不洁身自好,不逃快一些,这才被猫叼走。”
“翥小将军说话越渐有了几分混账男人欺辱女子的味道。”
花翥面上一热,略微窘迫。
牟齐儿却又在她耳边道:“我却是喜欢。”语罢,在她耳畔上轻轻一咬。
耳畔上留下一抹嫣红。
“齐儿,你这般胡闹,回去苏儿又要闹我了。”
忽然听得营帐附近住户家的女子发出阵阵喧嚣。
更有女子一路朝着有动静的那处奔跑一路整理仪容。
花翥正觉此情此景颇有几分像离开蓉县那日,便听身边一个女孩对自己的好友细声道:“林将军来了!”
牟齐儿用力翻了个白眼。
花翥扶额,赶紧从小路离开。
她躲,林安默却自己送上门来。他依旧一身白,此番更是连随从林丁也换了一身白衣。
主仆两人越发像在披麻戴孝。
花翥满口嘲弄:“进之总穿成这副模样,不觉洗衣裳麻烦?”
“不这般做,如何看得出林某的确是家中有钱的纨绔子弟?是寡妇心中的良配?”
花翥懒得理他。
林安默缠着她坐在紫藤树下,喋喋不休。
他此番前来是为了杨佑慈的登基大典与立后大殿。
定下日子那日,陈中友在朝中与东方煜就天干地支、风水八卦说了一个时辰,听得满朝文武晕晕乎乎。
说到底不过是九月初一、初二日子极好。
阳啟各处渐渐安定,国初建,百废俱兴。杨佑慈处处节俭,连章容欲扩建?->>墓乙苍缫淹9ぁ?br/>
有些事却不可节俭。
重礼。
方是敬天。
京城有大事,各县手握军权的元帅将军皆派人参加。
“司马家来的应该还是司马枭与司马元璋。”
林安默给花翥倒了一杯从蓉县带来的酒。浅酌,冷道登基次日便立后,司马家的女儿若做了皇后,整个司马家族定会比之前还嚣张几分。幸而后宫中还有陈中友兄长的女儿。不然那章容家的小姑娘还不被欺负死。
“你同情她?”
“世上男男女女,皆有可同情之处,可悲之处。她可同情,你我难道就无可怜之处?”
花翥问起随王把总回了蓉县的秋英。
“说来此事也是有趣。”林安默道秋英回蓉县不久便有了身孕。
若不是两人伉俪情深,王把总一口咬定绝不会有旁人插足,秋英定会被嘴碎的女人用言语生吞活剥。
毕竟秋英就是因为生不出孩子才被夫家赶走的。
“王把总也没孩子。不想两个生不出孩子的凑在一起竟顺了天意结了果。”
秋英而今怀孕两月,每日挺着腰去前夫家门口晃悠,看来竟是比身怀六甲的妇人还辛苦。气得那个将她赶出门的婆婆捶胸顿足,日日谩骂。
“又如何?而今整个蓉县都在传嫌弃秋英生不出孩子将她休掉的那个男人不行。”
花翥失笑。
苏尔依端来一小碟花生米给两人下酒。气鼓鼓瞪了眼林安默,拂袖而去。
她走后,林安默忽一脸正经,道:“说来,林某有一事求翥姑娘帮忙。”
城破那日,林安默帮花翥一把。今日帮回,礼尚往来。
花翥心道至多也就帮着打打人,拉拉架,劝被偷了娘子的男人将林安默一刀刀活剐。
“林某的爹爹又给在下安排了一门亲事。在下不想祸害好人家的姑娘,偏偏那家人又是娘亲的故交,不便得罪。故而想请翥姑娘假扮在下未过门的娘子。”
“不去。”
“翥姑娘,在下这般求你,你却如此铁石心肠——”
“林将军从蓉县来此,一路劳苦,请回驿馆歇息。”
逐客。
擦拭着长剑,花翥心道林安默还真是胡来。而今整个天靖城都知晓她的存在,她又该如何假扮林安默未过门的娘子?
贻笑大方。
偏是林安默又折返。笑吟吟说此次有贵客与他一道来天靖城。
“既有贵客,进之先来我这处岂不失礼?”
“这怪不得林某人,毕竟,此人的马车行得比一般马车慢了许多——”林安默手一推。
果真是阮飘飘。
阮飘飘心宽体胖,气色红润。小兰抹着眼泪跟在一旁,哭诉自家小姐是世上最可怜之人,长途跋涉,又瘦了不少。
花翥点头,半信半疑。
苏尔依一声哼。
故友相见,叙旧,小饮。
花翥离开蓉县时帮阮飘飘夺下了家业,阮飘飘经营了一段时间却觉无趣。便款款收捡了家中不少细软,跟随林家军一道来京城寻找花翥。
“本小姐想要在京城开一家舞馆。广收世上美貌女子一道跳舞。小花,将来你去何处我便去何处。我姐妹两人靠在一处,若是都寻不到婆家,这一生都这般过,你弹琴,我起舞。”
花翥笑着应下。
“咔嚓。”
苏尔依青着脸折断了手中的筷子。
未曾在意,花翥与阮飘飘说起蓉县的是是非非,谈起秋英与她那将她赶出家门的婆婆,乐得不可开交。杨佑慈重军,王把总多少也算个小官,将来定生活无忧。
长途跋涉,阮飘飘未坐太久便回驿馆歇息。
阮飘飘方才离开,苏尔依便将弯刀架在花翥脖子上,怒道:“说,她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