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翥操起兵器铺新打造的马战武器。
杆子用白蜡杆制成,白蜡杆比枣木柔软。为便于女子使用,新武器的比一般的枪、矛纤细几分,今日兵器头部分用的是戟。
她骑着一匹毛色花白的马。马呼哧呼哧喷着气,马蹄在演兵场的地上划出深深的一道痕,鬃毛被打理得飘逸。
七月末,空中似乎点燃了一把把看不见的火。
在阳光下略微久待几分便热得衣衫紧紧贴在身上。
花翥总觉身上的银色锁子铠也比往日沉重几许,略一松懈,便觉被压弯了身子。
她未戴头盔,也将头发扎得高高,汗水却依旧从额头不断往下滴滴答答。濡湿了长睫,从脸颊划过,“啪嗒”一声砸在锁子铠上。
对面,朱曦飞手握长柄刀,在热浪中立着,却气定神闲。
灭章成立阳啟国后,见情势略稳林安默便回了蓉县。
司马枭也带着司马元璋回了汀丘。
东西南北皆要军力守护。
朱曦飞这个无根之人便留在了天靖城。被封为小将军的朱曦飞虽在京城有自己的住处却总道京城不好,礼数繁多,比不得明荣、紫炎逍遥自在。
“猪妹妹,待时机成熟,你我二人将明荣、紫炎二城抢回。可好?”他时常对花翥这般道。
花翥也有此愿,一拍即合。
意识到花翥面对自己的靠近略有躲闪后朱曦飞便刻意与她拉开距离。
花翥见到他心里不慌,两人关系便密切了几分。
若得空闲两人更一道奔赴演武场比试马战。
被东方煜称作天生将才,朱曦飞在骑马双人对战上比一般人强出许多,花翥与他学了一月,战法大有长进。
今日不过是又一场操练。
花翥纵马向前。
鼓声起,马蹄扬起黄沙,士兵们扯着嗓子喝彩,期待目睹她被朱曦飞挑落马下。
出刀。
长柄刀与新兵器的锋刃在空中交接,正午的光落在兵器上晃得人眼疼。朱曦飞眯缝着眼,漫不经心靠着臂力用长柄刀紧紧将花翥手中的兵器牢牢压制。
花翥挣扎得极苦。
这一月她尝试过十余种兵器。前几日思量着借用戟两旁的月牙形锋刃可夹住朱曦飞的长柄刀的锋刃进而将他制服。脑中演绎过数次战法,待上了战场却又再度被轻易破解。
她力小,朱曦飞只需略横刀锋便可靠力量将兵器挑离她的手中。新兵器使用的白蜡杆软,为便于女子使用,又比一般白蜡杆纤细不少。虽说花翥刻意减轻了戟的重量,略多用片许,便觉戟的重量已生生将白蜡杆拉弯了腰。
交战二十回合,新制的兵器再也扛不住朱曦飞的长柄刀,终从花翥手中挑出。
强烈的摩擦在花翥手中磨出一道长长的伤口。
围观的军士齐声喝彩。
花翥一清二楚——他们喜欢看她在朱曦飞手下吃亏。
毕竟他们也曾与她比试,却总被她死死克制,故才将打压花翥的希望寄托在朱曦飞身上。
他们曾在私下道:这个与宫中那位不清不楚的疯女人竟然能接下朱将军那么多招?朱将军定被美色迷了心窍。
如此种种,流言四起。
花翥从不争辩。
争辩无用,实力才是一切。
朱曦飞骑马缓缓前来,望了眼花翥手中的伤口,只板着脸道快些包扎。“猪妹妹今日的兵器比上一次的还差。”
花翥无言。
只在心底一声叹。
“可猪妹妹的战法却精进不少。”
花翥欢喜雀跃。
朱曦飞骑马远去。
他知晓花翥寻自己比试是所求何事。
他帮她,却不让她。
他也从不在演武场上与她流露一丝亲昵。总道花翥身边的流言已经太多。
只是每次从演武场回去,花翥总能在家中看见他送来的疗伤的药。
连花翥麾下的那些女兵都说,朱将军对花校尉着实一片深情。
花翥却只当他是战友。
更是对手。
骑马回营。
天靖城而今设有四营。
朱曦飞在北面。
花翥在东面,因杨佑慈拨给她的住处距离营房不远。也因东面营房有不少在居民区,有门,也可上锁。
毕竟她麾下有女兵。
吼着要与男子争夺天下,前提却是安全。
天靖城安定后,女兵人数增加了不少。而今已有三百人。她们都称呼她为花校尉。
花翥麾下的男兵则住在居民住屋外的营房。
在覃风寨俘虏的兵对她心服口服。
而今最麻烦的还是邢丰的旧部。
花翥最初以为邢丰的旧部比章容的兵更难管,不想他们竟完全听命于她,也对那些女兵礼貌有加。他们不会在面上流露一丝对花翥的不悦,也不会在背后说三道四。
她一度认为这些兵也已服从她,后才发现是错觉。
邢丰的旧部服从她的一切命令,但这服从却冷冰冰,那些士兵也不像有血有肉的人。
他们像是假人。
对花翥的服从中虚假中掺和着糊弄。
大抵这“服从”不过是邢丰给他们的立命之法。
“最礼貌,最不在乎。”东方煜道。
进入营房,花翥下马。
鲁大山赶来牵走马匹,道今日邢丰的旧部依旧沉默寡言,他让做什么,便做什么。
不反抗,只冷冰冰接受一切。
“这样子不行啊!校尉大人啊!”
花翥知晓,一时却也不止该如何做。她不怕刀枪剑戟,却忧心礼貌的冷漠。
但东方煜常说,事得慢慢做。
空气似若被火烧过,天靖城处处都是蒸腾起热浪,将来往行人变得模糊不清。
这段时日白日极热,偏偏夜间却一阵又一阵的雨,庄稼长势极好。处处喜报。
杨佑慈在覃山时曾祭天祈福之事果真如花翥所料被覃山那些归家的流民传遍了整个阳啟。
甚至生出几分玄乎其玄,不少人说杨佑慈祭天那日空中出现了九条龙形云,那云层深处定有真龙盘旋。
“真龙?你我姐妹那日怎么不曾看见?”牟齐儿顶着光头与花翥坐在阴凉处,笑道。
话出口,四顾。见无人留心她说了此种大逆不道之言,才抚着胸口道好险。又道早知道杨佑慈能当皇帝,她一早便寻机睡了他,也勉强算是宫外的嫔妃。
花翥只笑,摇着纸扇。
热浪狂涌,她头发浓密,更添了一份热度。见牟齐儿的光头竟是越看越羡。
“翥小将军何不替个光头?”牟齐儿依旧称呼花翥为翥小将军。
花翥永不会将头发弄成牟齐儿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