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众人同仇敌忾,以杨佑慈为旗,闹着讨要公道。也未曾忘记告知林安默与司马枭的争端。
越说,越觉可笑。
司马家要将家中女儿嫁给杨佑慈。
司马家围困大安。
家中女儿在汀丘城。
杨佑慈却在覃风寨内,翻着书卷,仿若置身事外。
“大公子真不去?若想——”
“无人希望杨某去。杨某若是出去了,他们便不能打着杨某的名号招摇谋利。罢了。”杨佑慈微抬眼,眸中透着浓浓的嘲弄。“罢了,杨某要的也不过是报家仇。”
话语间云淡风轻,却又字字百回千转。
花翥微咬唇,距离他很近,小声说了自己的想法。
杨佑慈眼眸平静如水,只道:“好。”
花翥不禁开始留意他的眼睛。
东方煜常说,眼可见心。
当年酿春楼初见,杨佑慈容貌俊秀,眼中是浩然正气,带着富家公子的贵气。
那日来覃风寨,杨佑慈衣弊履穿,狼狈不堪,眸光似剑,凶悍可怖。
今日,他的眼中却只剩冷静,从容。
没有仇恨,也没有浓烈的爱憎。
若眼中之情便是心中之想,那今日杨佑慈的心定像他的名字一般。
“慈”。
佛性之“慈”。
看淡万物。
似乎置身事外。
可又有谁能真正置身事外?
夜间众人为花翥等人接风洗尘。
覃风寨被火把照亮,寨中多了不少人,往日蒸煮饭食的锅太小,伙房便扩建成了三处。
粮食算不得多,幸而到了春日,山地有了芥菜和新鲜的草根,混在米饭中也能填饱肚子。
今日有客,锅中的白米比平日多了一些。
直径比一人展臂还长的大铁锅中煮着粥,一叠重着一叠的笼屉中蒸着的白面馒头在锅中挤挤攘攘,热热闹闹。
人声鼎沸,热闹得像在过年。
贺紫羽头顶着小乌龟,怀中抱着花翥的小野猪,坐在她身边小口吃馒头。
阿柚给花翥盛饭,抱怨山中太冷,寻了好几棵香椿树,一点儿嫩芽都找不到。
边皱眉,边玩戏法般拿出一碗香椿炒鸡蛋摆在花翥面前,洋洋自得:“故而妹妹拖着鸿影陪我去山下寻找。路上遇见几个油腔滑调的恶人,幸得鸿影在。”
花翥听她说起褚鸿影满口都是欢喜,长悬在心口的石头终下落。
褚鸿影来得晚,目光比两月前温柔了许多。在日光下头发显出浓烈的红。那些从蓉县来的女子头一次见到头发红色,瞳孔也带着红的人,惊慌失措,还以为遇见了话本传奇中的夜叉、罗刹。
钟于行被一群小孩子缠着。他们久不见钟于行,都吵着闹着要听故事。他便端着碗,一面讲佛陀普度众生的故事一面朝口中扒饭。
茵蕤招呼着初来乍到的女孩们。
鲁大山端着一碗饭蹲在地上。
苏尔依坐在花翥身边,腰上系着花翥送她的用蓉县特有绣技绣出的蝴蝶丝绢,见人便炫耀。
杨佑慈听着众人喧闹,安静用饭,目光毫无波澜。
最闹的是朱曦飞麾下的那些男人。
见来了不少女子,大都年轻漂亮,又见三当家是个绝色女子,他们说话的声音都要高扬了许多。只碍着丁戜在此,又惧怕极高又凶神恶煞的鲁大山,有心无胆。
贺紫羽累了、抱着小猪趴在花翥膝上熟睡。
头上,小龟缩成一团。
无星无月,云太浓,遮掩住所有的光,夜空凝结成墨。
人间喧闹,火把是坠入凡尘的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