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越来越近,手中的灯笼光暗淡。
她平日用剑,今日只却在袖里也藏了把窄小的袖刀,要提灯笼,又要拿扇子,袖刀用不了。不过扇子是东方煜给的,扇骨用薄铁打造,镂空雕花精巧细致。扇柄中藏着薄薄的小刀。
脚步声越近。
花翥乍然转身,昏昏然的灯笼光下,一身银装的林安默格外显眼,他手中长剑上反射灯笼的微光一闪而逝。
合拢的铁扇挡开刺来的长剑,剑锋擦着铁扇而过擦出几朵火星,蜉蝣般亮了,又彻底暗了。
灯笼落在地上,灯芯撩拨,火焰舔舐,单薄的灯笼纸燃成花。
花翥师从东方煜。
在武学上虽比旁人学得快学得精,可兵器不称手,终究对抗不过自幼习武、生于将军之家的林安默。
只能袖刀在手中与铁扇并用,躬身二次躲过剑锋。
巷子窄小,她一退便紧贴着墙面。第三剑冲花翥脖子而来,扇面开抵挡剑尖,又用袖刀刺向横面剑锋,只算勉强躲过危机。
终于灯笼燃尽。
地面火光彻底暗了去。
夜黑难辨端倪,武器不趁手,花翥终被擒。
林安默的手紧紧掐住她的脖子,手臂用力,膝盖抵着花翥的腹部将她整个身体抵在墙面上。
“你是何人?”
花翥费力喘了两口气,她而今之本事,能与丁戜打十几个来回,却只能接下林安默三招,强中自有更强者。
这位林二少果真故作纨绔。
便笑吟吟道:“林兄,是你袭击在先。”
“看来林某得与你好生聊聊。”林安默打了个响指,晦暗的夜中响起悠长口哨声。一辆马车候在小巷路口,林安默一手掐着花翥脖子,一手遏制花翥双手将她推上马车。
花翥不挣扎。
从马车到林安默的私宅,从林安默的睡房到密室,花翥始终不挣扎,不反抗。
被林安默推倒在地,她捂着脖子用力咳嗽了两声,缓过气来。
小心点上密室的仙鹤烛台的油灯,林安默又将花翥的袖刀与铁扇都还给她。
收了武器,花翥紧靠着墙站起。打量过这个故作纨绔的少年公子后仔细环视密室。密室中摆放着刀枪剑戟,角落堆放着几乎被翻烂的书本。
她没猜错,林安默果真在藏拙。
他冷着脸朝花翥而来,一点一点扯落花翥面上伪装,冷道:“果真是个美貌女子。”
“果真?看来林二少早已知晓我是女子?”
“林某混迹花丛多年难道分不清男女美丑?况且,若叔嫂不伦,为何姑娘的嫂嫂目睹你与别的姑娘说笑竟是毫无妒意?”
花翥笑道:“素闻林少爷对姑娘温柔体贴,既已知晓我是弱女子,为何在深巷中袭击。”
“弱?姑娘何必自谦。看姑娘细皮嫩肉想来家境殷实。家境殷实的女子绣花,练字,抚琴,伤疤茧子大都在手指尖或是第二指节处。姑娘的手却在手心虎口,说明姑娘常年练剑。身法灵活,但兵器不称手,姑娘这才只能接住我三招。别叫少爷,多生分。”
“林兄之前那几招、招招致命,竟不担心错手伤了我?”
“派出的人若连林某三招都接不住,姑娘及你身后之人如何有资格与林某议事?”
“林兄还真是小心谨慎。”
“彼此彼此。姑娘这招请君入瓮也玩得不错,几次三番泄露疑点逼着林某露面。只是不知姑娘这般引诱接近林某,意欲何为。”
花翥沉默片许,小心从怀中摸出一枚玉佩。
杨佑俭送给贺紫羽的那一块,与杨佑慈的正好是一对。
林安默美目微微眯起。
“喔?”
尾音上扬。
“姑娘难不成未曾听说家父已宣誓效忠章容?”
花翥知道。
林渊一心支持章容,才会那般残忍杀掉起义军。
“可我们几个不过是外乡人,不过昨日与舞姬聊了几句便招来林兄的人盯梢——探子这么多,还真是良君忠臣。”
“那姑娘似乎一开始便相信林某与父兄不在一条船上?”
最初花翥也不过是赌一把,纨绔子弟她见得多,可让所有男子认为他无用,让所有女子为他倾心的却唯有林安默。
这也是一种才能。
况且——
“师父常说一句话:大争之世,但凡有一丝血性便会揭竿而起。林渊将军既已有了主意,林兄为何不加入战局反而流连花丛?林兄布置密室,藏兵器,读兵法,难道只为醉卧美人膝?”
“喔?说得好。在下林安默,字进之。不知姑娘名姓。”
“花翥。”
“猪?”
“翥,‘凤翥龙骧’之翥。”
“林某还以为是‘凤翥鸾翔’之翥。”林安默将玉佩还给花翥,道:“翥姑娘,俭儿还活着?”
花翥记起杨佑俭,心中一阵疼,只反问道:“为何林兄与老将军想法不同?”
“不过是厌恶章容罢了。”
林安默盘腿落座。
他多年前曾与杨佑谦见过一面。
那时杨佑谦才得了女儿珞珞。当年珞珞不过一岁方才牙牙学语,杨佑谦喜得不行,去哪儿都带在身边,抱在怀中,旁人碰一下都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