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雨砸得棺材铺的青瓦噼啪作响。
陆九跪在柏木刨花堆里,手指死死抠住棺材沿。祖父的遗体横在香案前,老人蜷曲的右手食指像根风干的乌木——那是三十年泡药水落下的病根,此刻却泛着诡异的青紫色。
“陆小哥,艾草熏屋要趁早啊。“药铺陈掌柜的声音从门缝里挤进来,油纸伞沿滴下的水在门槛上洇出个半圆。陆九盯着祖父指甲缝里反光的碎屑,那是朱砂混着香灰,镇邪用的手法。
雨幕里突然炸开两声闷雷,陆九摸到老人怀中有硬物。染血的黄纸展开时,霉味混着铁锈味冲进鼻腔,“封口费:白银二十两,河口镇全体“十四个字被雨水晕开半截,落款处按着七枚血指印。
棺材铺后巷传来扁担磕碰声。
“陆老头闭眼前去过镇公所…“挑夫老吴的破锣嗓子压得极低,“我送药材那会儿,听见白玉烟杆敲棺材板的声儿,咚、咚、咚,跟催命似的。“
陆九猛地拉开门闩,檐下灯笼照见两道水淋淋的影子仓皇逃窜,青石板上留着滩黄褐药渣。陈掌柜的伞“啪嗒“摔在地上,半捆艾草滚进泥水里。
寅时雨歇,陆九在祖父的檀木工具箱底层摸到铁牌。
“三不规:不问死者因由、不查棺内异物、不开封口棺“的刻痕深陷,背面却多出道新鲜划痕。他举起油灯细看,划痕指向墙角那口红漆未干的阴槐木棺——本该明天送往李财主家的寿材。
棺盖推开三寸时,腐臭味裹着血腥气扑面而来。陆九的短衫瞬间被冷汗浸透,棺材内壁布满抓痕,新鲜木刺上挂着缕靛蓝丝线。他摸到夹层凸起处,镰刀尖挑开鱼胶封口的瞬间,半张血书“啪“地贴在他手背上。
“救救我,他们要把我…“后面的话被血污糊成团,唯独“西坡坟“三字像用指甲生生抠出来的。陆九忽然觉得耳后发痒,抬手摸到片湿漉漉的槐树叶子,可棺材铺方圆十丈根本没有槐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