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人将话接过去,言语里满是惊异与佩服:
“可不止嘞,这位二爷,被新圣上封了侯。”
周围一圈人都露出震惊崇拜的表情,而有一人问出了心里的疑问:
小主,
“既然都封侯了,怎么还要家法伺候呢?”
众说纷纭,所有人将目光投向谢玿。
满园春色中,谢玿袒露上身,低眉顺首,跪在门前。林妤站在他身后,神情隐忍又显得冷峻。
她手执两尺牛皮鞭,脚下还放着一桶清水,刚从桶中抽出的鞭子,垂着的鞭尾淌落道道水流,充分浸润的鞭子韧劲更足,打得也更疼,一鞭子下去,便会皮开肉绽。
林妤走到谢玿身前,含泪问道:
“谢玿,你可知罪?”
谢玿长舒一口气,道:
“不肖子孙,谢玿,不孝不悌,甘受家法。”
“好。”
谢玿抬手将布团塞进口中,埋首等待。
林妤的视线落在谢玿胸前的疤痕上,陈年伤疤抹不去,林妤顿觉心里一痛,可为了不叫他兄弟阋墙,林妤必须这么做,尽管这样并不能挽回什么,至少可以打开徐氏一丝心防。
谢奉回头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又看了看面前的林妤,上前要接过她手里的鞭子,低声道:
“母亲,我来吧。”
林妤推开他的手,语气无力道:
“你去屋里陪着静姝,莫吓到她。”
“是。”
见谢奉进屋后转身将门关上,林妤走到谢玿身后,深吸一口气,扬手一挥,鞭子落在皮肉上的声音这般清脆,瞬间在平滑的背上炸开一条血色沟壑。
谢玿瞬间捏紧了拳头,额上青筋爆出,脸憋得通红,剧烈的疼痛仿若用千斤铁锤瞬间击打他的神经,沉闷的痛哼,他浑身颤抖,支撑不住伏倒在地。
周围一圈惊呼,女眷皆捂住眼睛,林妤的手瞬间软了,她控制不住地发抖,眼泪止不住地流。
这是她的亲生骨肉,她下不去手,为什么她要逼谢玿,为什么她执意将伯远送去京城,林妤悔不当初。
谢玿脸色由红转白,脸上起了一层薄汗,缓了一会后,他又撑着身子跪好,含糊地唤林妤道:
“继续……继续。”
林妤怵然回神,目光一触及那片血色,她就浑身发软。
谢玿提醒道:
“继续。”
他口舌被堵,听不分明,可林妤晓他心意。
泪水模糊视线,林妤用尽全身力气,挥下一鞭,眼泪混着鞭子砸落,皮肉伴着甩鞭飞起。
一鞭又一鞭,谢玿后背血肉模糊,他浑身苍白,冷汗涔涔,伏倒在地,从一开始的痛哼,到现在几乎悄无声息,周围的人几乎都散尽,人人头皮发麻,想逃离此地。
这是第十三鞭,却已经用尽林妤所有的力气。
林妤四肢俱凉,面色苍白,她再也下不去手,踉跄着朝一个小厮走去,将血色浸染的鞭子握进那可怜人手中,一开口,便吓得那人抖三抖:
“还有七鞭,你来。”
小厮早已被这惨状吓破了胆,那鞭子一握进手里他浑身都发凉,连忙摆手苦着一张脸拒绝道:
“老夫人,我不行,我不行。”
小厮话还没说完,林妤腿一软,昏了过去。周围人一拥而上,扶着林妤下去休息,行刑的重担自然而然落在这小厮身上。
小厮吞了口唾沫,走上前去,双股战战,扑面而来的血腥味熏得他酸水倒流,小厮强行忍住,定睛一看那背上,伤痕累累,顿觉头晕目眩,脸色也白了三分。
他又抬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在内心祈求大夫人能出来宣布“到此为止”,等了一会儿什么也没发生,小厮抱着视死如归的心,脸都扭曲了,扬手落下一鞭,边打边叫喊:
“二爷,对不住了!”
虽然害怕,但是七鞭很快打完。
一打完,这小厮连忙丢掉手中的鞭子,捂着嘴跑到一旁,趴在地上剧烈干呕起来。
这七鞭很快,长痛不如短痛,可鞭刑是阵痛。
有人去通报谢奉行完刑了,谢奉着急忙慌出来,看到院中惨状两眼一黑,颤着手指示旁人上前去查看谢玿的情况。
晕过去了。
谢奉脸上血色全无,亲自上前去,低头查看,却见谢玿双目紧闭,头发被汗水浸湿,嘴里白色的布团已经被血染成红色,浓郁的血腥味充斥鼻腔。
谢奉霎时什么也听不见了,耳边似乎塞进了一团浆糊。
愣着干嘛,速去寻郎中!
去拿担架,送二爷去厢房……
谢玿被火急火燎地抬走,而长嫂的房门始终不曾为他而开。
徐静姝坐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听着院中嘈杂落幕,她双唇紧抿,脸色冷漠又倔强,她只要她的伯远,她自觉心如磐石般坚硬。
脸上有些瘙痒,徐静姝抬手一拭,却愣住,红润的指尖上,赫然一滴晶莹的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