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口气还没喘顺，双手死死攥紧刘季的衣袖，焦急地说：“就在下游那块大石旁边！它朝我这边吐信子，我、我不敢多看，拔腿就跑了……老樊不在……大哥，您快想办法！”

刘季见状，眉头一皱，沉着脸安抚道：“先别慌！白蛇再大也不会追上岸来。你先歇会儿，喝口水。”

那人气还没喘匀，就又想往刘季身后躲：“我、我可不敢再去河边了，刚才差点让我魂儿都吓飞了！”

看着他惊恐万状的模样，周围人纷纷露出凝重神色。原本只在传说里听过的白蛇，如今竟出现在他们栖身的地方，让众人都生出几分忐忑不安。刹那间，刚刚因为安顿下来而稍显放松的气氛又绷紧了起来。刘季感到一阵沉重的压力——这芒砀山虽好，但山中异兽横行，自己这群弟兄能否安然立足，还未可知。

“大家都稳住！”刘季沉声吩咐，“先护好营地，我去看看怎么个事儿。”

一声令下，人群立刻忙碌起来，帮那取水的兄弟坐下歇息，并在刘季的指挥下分头戒备。

刘季拿起腰间的水袋，喝了一大口里面的低度酒。

毕竟水比酒容易变质，长途跋涉的人大都储存酒水而非清水。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小主，

刘季带着几名随从，天色才刚刚入暮，便小心翼翼地下山向河边走去。一路上，他默不作声，紧抿着嘴唇，眼中却透着一股凝重与好奇交织的神色。风吹过山林，沙沙声里混着枝叶的微响，似乎连虫鸣都刻意降低了音量。

当他们渐渐靠近那条传闻中的白蛇出没之处，河流的潺潺水声逐渐清晰。暮色下的河面，映着微薄的天光，水纹轻漾，带着几分神秘的幽暗。芒砀山的山势虽不巍峨，但夕阳的残光落在峰峦上，仿佛给整片山野笼上一层诡谲的金影。临近岸边时，水气夹杂着湿润的泥土味扑面而来，让人无端生出几分紧张。

突然，刘季看到了盘踞在河滩边的一段白影。它静静地伏在一块巨石上，身躯比常见的蟒蛇更为硕大，泛着一种近乎耀眼的苍白，仿佛月光凝成的绸带。即便隔着不算近的距离，仍能清晰地看见那蛇吐信的动作——那红色的信子骤然探出，再飞快收回，带着逼人的寒意。

刘季停住脚步，放低身形，一只手轻轻示意随从不要贸然上前。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震撼与莫名的惶惧，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条白蛇。它并未急于进攻，而是微微昂起三角形的脑袋，仿佛在审视着面前这群陌生闯入者。蛇身上的鳞片在水边的微光下泛出冷厉的银白，犹如嵌了碎玉，闪烁着诡谲的光芒。

微风拂过，卷起水面上一点余波。刘季甚至能听见自己心跳“咚咚”作响。他平日虽是胆大，却从未见过如此异兽：常言道“白蛇多瑞”，可在此时此地，难免让人心里发毛。眼见那白蛇并无进一步的动作，他心里略定，抬起右手，示意身后人原地待命，独自再往前迈了半步。

方才还紧张凝滞的空气，在这一瞬变得格外清晰。岸边的芦苇偶尔摇动，发出沙沙轻响；流水拍打石岸，发出哗哗的回音。仿佛天地间，除了刘季与那白蛇，万物都屏息不动。刘季与它对视，一人一兽，目光在短短片刻间交错，却好似经历了漫长的一段时光。

这时，只听那白蛇似乎轻轻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嘶鸣。紧接着，它似乎对刘季的靠近有所警惕，缓缓松动了盘曲的身子。那硕大的蛇躯在石上游移，摩擦出细微的沙沙声。刘季猛地攥紧了腰间佩剑，浑身肌肉紧绷，整个人的气势也一下子拔了起来——若白蛇有任何异动，他随时准备拔刀自卫。

可让人意外的是，那白蛇仅仅是仰起头来，血红的眸子中似乎带着某种复杂的情绪——既像威慑，也像试探。下一刻，它竟轻巧地一摆尾，从巨石上滑入河中，溅起不大不小的水花。洁白的躯体在水面下破开一道浅浅的波纹，缓缓向下游遁去，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河岸边的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原本如临大敌的随从们，也渐渐收紧了散开的队形。刘季仍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盯着那片渐趋平静的河面，心口不知为何一时怦怦直跳。他虽向来自诩胆色过人，但这个瞬间，仍有种从未有过的震撼冲击着他——那条白蛇带来的神异与压迫，让他隐隐觉出，此行或许不是一次普通的“遭遇”。天地玄黄、人蛇相对之间，仿佛命运的齿轮在暗中微微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