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雨,有些邪异。”

电光亮起时,上书房中的宰相杨治正把手中的最后一卷奏章合上。他目光凛然的望向门外,听着哗啦啦的雨声,有些心神不宁。

隐君庄羡明自上次地底皇陵一战,便彻底失去了所有心气,整日饮酒作乐,再不思进取。

整个国家的事务,便都落在了他一人身上。

应付景天宗的威逼利诱,已是让这位国家宰相耗尽心力。万妖窟举兵来伐,更让他心力交瘁。

更何况,眼下还有一个黎煊需要对付。

再加上前线将士的资粮和武备、明日就要举行的封后大典,这每一件事,都需要他亲自过目。

怎是一个累字可以形容。

他举目望去,铅云如墨,沉沉的压在宫城之上。雷电在云层之中激走,像一头毁天灭地的龙兽。

雨线自苍穹飘落,似交织成了一张无形的网。

午夜的风,就好像他的心情一样起伏不定。

这个国家,他曾经放弃高高在上的景天宗亲传弟子的身份而从之,希望能拯救其于危亡,到如今,却仿佛变成了他的囚笼。

“终究是老了。”他一声长叹。

积水倒映着暗淡的天光,也倒映着从禁宫之外缓步走来的模糊人影。

杨治那一双苍老的眼珠随着这道人影的走近而缓缓睁大,直到看着陈麟在他面前站定,才冷冽一笑:“陈柱国,本相真没想到你竟然还敢回来。”

“杨相没有想到的事情,还很多。”

陈麟意有所指:“这一百年来,杨相你为我隐国耗尽了心血,隐国上下无不感念。”

“但杨相你出身上宗,对民间疾苦,到底是有所不察,以致这百十年来,我大隐的百姓一直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今日杨相你若辞官归隐,或可保全名声。”

陈麟的话十分平静,平静的就像他的意志,没有丝毫波动。

门外的雨愈发的急了。

雨滴落在琉璃瓦上,激起阵阵脆响。

两人对视之间,仿佛有惊雷咆哮而起,毁灭过整个世界之后,又慢慢远去。

“如果不然呢?”

杨治,到底是没有放下手中权力的打算。

“史笔如刀,恐怕不会给杨相你自省的机会。”陈麟的言辞,极其犀利。

“我只听说,史书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杨治却坦然一笑,有一种无所畏惧的洒脱:“今日我镇杀你,史官只会记录,本相镇杀的是叛徒陈麟。”

“你错了。”

面对气势巅绝的杨治,陈麟面不改色:“史官心中、百姓心中,自有一杆秤。便是今日他们屈于你的淫威,他日也必会有人与我正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