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商人账本上那些发了芽的草籽,此刻正随着北风飘向各部落头人沾满羊油的前襟。
东南方的狼烟突然被疾驰而来的马队冲散,三十匹战马驮着的不是兵器,而是用油布包裹的曲辕犁。
卫渊解开发辫,沾着朱砂的头发在风中散开如旗:"等春天第一场雨落下,阴山古道会开满铁线莲。"他手中的白桦木不知何时已削成水闸模型,齿轮间的积雪正随着机关转动簌簌掉落。
巴特尔的弯刀终于完全出鞘,刀锋却转向了自家部落锈迹斑斑的围栏。
老萨满突然抓起把带芽的苜蓿草塞进嘴里咀嚼,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那些在冰面上反射虹光的琉璃瓶。
当乌力吉部的铁匠开始敲打第二只包铁车轮时,娜仁公主的银铃铛声忽然在毡帐帘幕后响了三下——正是草原上母狼呼唤幼崽的节奏。
马蹄铁碾碎冰碴的声音突然停顿,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毡帐晃动的帘幕。
娜仁公主掀开厚重的牦牛皮毡子,冬阳在她银线绣边的衣襟上碎成光斑。
她解下缀满铃铛的额饰,将镶嵌狼牙的银链子轻轻放在卫渊的淬火图谱上。
"去年春天,巴特尔叔叔教我辨认狼群迁徙的路线。"娜仁的皮靴碾过帐内开裂的冰层,停在卫渊与巴特尔之间的空地上。
她弯腰拾起块沾着铁锈的淬火残片,指腹抹开暗红色锈迹露出内里的雪花纹,"您说过,真正的勇士应该像淬火的刀刃——该软的时候能弯折,该硬的时候能劈开山岩。"
巴特尔握刀的手背暴起青筋,刀锋映出老萨满嘴角垂落的苜蓿汁液。
卫渊忽然松开攥着的朱砂笔,沾着颜料的指尖在娜仁手背上画出血色图腾。
那些从琉璃瓶里滚落的苜蓿根须,此刻正在炭盆边缘的雪水里微微颤动。
"三十年前您带着七个勇士守住黑水渡口,不是靠着弯刀的锋利。"娜仁将淬火残片按在巴特尔刀柄的狼牙装饰上,金属相撞迸出几点火星,"是靠懂得在月圆之夜提前凿开冰面。"她突然掀开自己的皮袍,腰带上别着的不是镶宝石的匕首,而是半截生锈的冰凿——正是当年巴特尔送给襁褓中侄女的百日礼。
老萨满的骨杖突然重重杵地,震得案几上的琉璃瓶齐齐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