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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纳闷,裴允贤却见门口又进来几个女子,为首的一身浮光锦,大红色配金黄色,很是贵气逼人。

那女子一进来便耀武扬威地往老翁面前一站,俯身拿起地上的半成品古筝:“沈老头,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不光是你的琴坊,这整条街都被我王家买下来了。你若再不走,我只好把你这些琴全都砸了,捆回去当柴火烧!”

老翁一看这女子动他的古筝,便急眼了,扑过来想要抢走,那女子往后一让,索性将古筝摔在地上:“怎么?不想给啊,那你倒是搬走啊?只要你肯搬,买这破作坊的钱我便给你。”

老翁看着摔成两半的古筝,气得说不出话来,浑身哆嗦着,脚下一个趔趄就要倒了。

裴允贤忙扶着他,此时里面摆放乐器的屋舍里走出来一个妇人,看着不到三十岁,眉眼温婉,拘谨中带着几分凄然,且眼角有颗泪痣,额头上也有长期皱眉形成的川字纹,看似受过不少委屈。

此女上身穿着件土灰色的罗布夹袄,下身一条泥黄色的百褶裙,看着更是老气横秋。

裴允贤心道,这女子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怎么二十来岁便把自己往老太婆的气质去打扮了,着实奇怪。

女子走上前来,冲裴允贤点头致谢,随即亲自搀着老翁:“王小姐,小年夜那天我便与府上管家谈好了,过了元宵再搬。今日新年头一天,你便上门闹事,真当这天下跟你们姓王了么?”

“天下姓不姓王我不知道,不过这北州城确实改姓王了。我再给你三天时间,搬不走别怪我不客气!”王氏本就生得刻薄,此时这般咄咄逼人,更显得一脸凶相。

老翁只得拽着妇人的手臂:“琴闻,别说了,赶紧帮爹把琴都卖了吧。”

“爹!您可是大宁朝的老琴师了,何必惧怕这个悍妇!这帮拜高踩低的玩意儿,裴相在的时候一个个上赶着巴结你,裴相一倒,全都换了副面孔,实在是可恶!”妇人忍不了了,俯身捡起那摔破的古筝,抬手就往王氏身上砸去,“我沈氏琴坊一日不卖,便由不得你王家的人来作威作福,你给我滚!”

王氏被结结实实揍了一下,痛得破口大骂:“沈琴闻,你个扫把星!克死了自己男人不说,又要把你老子的琴坊给克没了,你还好意思在这里当泼妇,也不问问北州城让不让你个外嫁女回来!臭寡妇,我要是你,我就找根绳子吊死在这棵银杏树上,省得脏了北州城的地!”

王氏越骂越没了顾忌,双手叉腰,唾沫飞溅,便是穿着一身华丽无匹的锦缎,也装不出半分大家闺秀的气质来。

反倒是把她市井泼皮的无赖神色尽情挥洒,看得裴允贤半天没动弹一下。

她原本还一头雾水,现在倒是听明白了,原来这老翁便是老琴师沈殊音吗?

怪她刚才大意了,进门时便看到了“殊音坊”三个字,居然没有想到这么深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