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文人,他的理论水平很强,教化民众的本领也很了得。短时间内,他已经罗列出若干条拆除窝棚的理由,就是那些难民,也很难找到理由来反驳。只是在那里不停的哭,不停的磕头,诉说着天气的寒冷,自己衣服的单薄,以及生活的艰辛。
逃难来的人,自然有这样那样的苦楚和委屈,在这个场合,似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通道。一名少年忽然道:“老爷爷,您就可怜可怜我们这些穷人吧,我们实在是……活不下去了。”
他的身体很单薄,相貌看着就是个憨厚本分的农家后生,似乎是动了情,从地上爬起来,想去抓孙交的衣角。温暖的阳光慈祥的抚摸着他的肌肤,似乎是想为他尽可能多的带来一丝暖意,帮他撑过这个严冬。也就在阳光的映照下,一抹寒芒忽然爆起,如同自冬眠中苏醒过来的僵蛇,猛然袭向了孙交的腹部。
刺杀来的很突然,而且没有征兆,更没有道理。孙家的护院都没反应过来,已经响起了骨骼的碎裂声,以及人的惨叫声,外加身体倒地的声音。
那名少年以极快的速度冲出,又以更快的速度摔倒,匕首落在地上,人在地上来回打滚。黄豆大的汗珠迅速出,人面色苍白,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杨承祖冷笑着护在孙交身前“我是锦衣卫出身,想在我面前玩刺杀,你们也太嫩了吧!还有谁想过来,我倒要看看,有多少人不怕死。”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老苍头孙忠第一个反应过来,急忙张着胳膊护在家主另一边,同时高声呵斥着那些护院。这些家丁仆役这才反应过来,急忙拿了棍棒和兵器,在外面围成一道人墙。
孙交毕竟是在边关见过生死的主,这场意外的行刺,并没有吓破他的胆,只是让他感到了异常的愤怒。手中的拐杖重重的顿在地上“好啊,没想到老朽的粮食,居然养出了白眼狼。来人啊,把这小畜生和他的家人都给我锁了送到衙门去,我倒要看看,这人谁敢保。”
难民们开始的时候,似乎也有些骚动,有个女人扑到那孩子身上,不让人拉他走。可是孙家的家人都是拿着武器的,他们吃的饱喝的足,与这些难民对比,在体力上有着压倒性的优势。很快,就有安陆营的人马开了过来。
一个前户部尚书差点遇刺,这事让万同都吓出了一身冷汗,可以想象,如果孙交这次没躲开,他的这个知州,怕是也要当到头了。所以这队伍来的,也就格外快一些。同来的,还有知州衙门的公差,以及一个州里的同知。
万同自己走不开,那位佐官就只能代替上司向孙交赔着好话,而营兵里带队的,就是孙家自己的子弟,见了那孩子之后二话不说,就用那沉重的军靴一脚踢到了人的肋骨上。
一脚下去,血就喷出来,那妇人尖叫着冲上去,随即也被踢倒在了泥水里。那位带队的孙家子弟朝后面吩咐道:“全给我捆的牢靠些,送到衙门里,有他们好受的。”
杨承祖在旁看着,发现那些营兵并没有公开拒绝执行这个军官的命令,按着他说的,用绳子把那少年一家全捆了起来。只是在捆人之后,几个衙役似乎想过来打人,却被这些士兵隔离开来。还有一个军汉拿了一件衣服给那少年披在身上,并为他擦去了嘴角边的血渍。
拆除这些窝棚的工作,都由这些营兵来完成,他们懒洋洋的,没什么气力,进度并不快。一边拆,嘴里还用恶毒的言语咒骂着,骂的对象为谁,就没人知道了。
“孙进,这就是你带出来的兵?怎么一个个看着都是这副样子,安陆父老筹措了那么多粮饷,你就把兵带成这个样子?”
作为带过兵的主,这部队的情形根本瞒不住孙交,他一看,就不由大摇其头,转头对那带兵官发起火来。别看他是致仕的尚书,可是在他面前,那位实职带兵官就像个孩子一样,大气都不敢出。直挺挺跪在地上,不住磕头道:“老爷子息怒,是孙儿无用,没把兵带出来,请您降下家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