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错了,蒙古草原上是没有床的!”另有人却有板有眼地纠正道,“听说人家从不用睡床!”
蒙古人气急败坏,身受重伤奄奄一息的秦九被蒙古军押解到最前面。
他披头散发,全身已经破烂不堪,伤口已经发干,已经被利箭射中的一条腿被左右蒙古军拖着向前,唯有他的脸仍然昂首向上。他身上的血几乎流尽,一盆清水劈头浇来,令他迷糊的神志清醒了几分,他口中发出低沉地呼声:杀、杀!
左右同样被捆绑着百姓,个个紧咬牙关欲哭无泪,眼神既有对自己命运的担忧,也有对城头上存在着本能的希望,更有对身后蒙古人的惊惧之心。这惊惧甚至与仇恨交织在一起,令他们分不清哪一种情绪来得更强烈一些。惊惧让仇恨更加深沉,而仇恨让惊惧更加刻骨铭心。
“这是你们的大官,已经成了我们的俘虏。如果你们不开城门,他和本地村庄的百姓都要在此地丢下性命,早投降早得安全,早投降早得奖赏,否则只有死路一条。”蒙古百户又冲着城头呼道,“我要你们领头的将军出来说话。”
城头上的安西军将目光齐刷刷地转向萧不离,人人脸上都被焦虑不安的表情笼罩着。萧不离自从秦九出现在城外,就一直紧紧地盯着秦九模糊的脸庞,他虽然看不清真切的情景,但他知道那真的是秦九。
萧不离心乱如麻,握刀的手青筋毕现。怎么办?萧不离方寸大乱,他可以闭着眼杀死那些无辜的百姓,把这看作是御敌不可避免的后果,但是要让还留着一口气的秦九死在自己的箭下,十多年深厚的情谊令他无法狠下心来。
萧不离甚至有些后悔,他宁愿在他抵达肃州城前,率军去救援西凉军,那样带来的后果或许很不乐观,甚至是灾难,令满城百姓与肃州城一同沦陷。但他将不会面临如今这个进退两难的局面。
敌军后军骚动着,他们从百姓村庄拆来一切可用的东西,搭成攻城器械,正在往前阵调集,敌军的兵力一直在持续增加。而前阵被刀箭逼迫的百姓又一次往前靠近,黑压压的人群让城头的守军投鼠忌器。
“大都督,怎么办?”部下周虎臣急切地问道,“敌军越来越靠近了!”
萧不离环顾左右,人人满脸悲愤,却也无可奈何,这个进退两难的局面令安西军的士气低落。
“啪、啪!”蒙古军用马鞭狠狠地抽在百姓的身上,人群中发出阵阵惨叫声。这惨叫声也在城头上的军民的心中响起,令他们更加悲愤。在作为肉盾的百姓当中,有人忍不住这种折磨,呜呜地哭泣了起来,进而响成了一片,却招来更猛烈的抽打。蒙古军肆意地笑着,百姓哭叫着越凶,他们就越感到兴奋,因为他们认为这可以削弱城内守军的意志。
秦九又一次被泼了一盆冷水,他的神志变得清晰起来,而来自身上无数处大小伤口的疼痛感却更加强烈。
“向城头劝降!”蒙古百户命令道,“只要城里降了,你的性命就得以保全!”
秦九狠狠地瞪着他看,合罗川的那个杀神般的人物似乎又恢复了所有的力量,蒙古百户被他可以刺入心脏深处的眼神给惊住了。
一阵试图掩盖心虚的鞭子劈头盖脸地袭来,如狂风暴雨般,秦九的身上又多了无数道伤痕。秦九努力地站立了起来,不久前曾被箭射中的左腿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那箭头仍留在他的腿中,然而这种肉体上的疼痛,不过是让他的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秦九坚强地站了起来,不需要任何人的协助,更不需要刀箭的胁迫,他感觉唯有这样,自己这才像是一个真正的不屈的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