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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弘一饮而尽。

宗茂一如当年,十几岁初出茅庐便可以在北京城大展身手,眼里容不下沙子,大胆揭露耿光贪墨银子。无论到了哪里,他都是最耀眼的明星。

有些本事是天生的,季弘这一辈子也就闪耀过那么一次。他弱弱的劝道:“陛下大度,但相国也要适可而止,兵者,凶器矣,何况是对汉人。”说话的声音自己听上去都有些底气不足。

“这个你就不懂了。”宗茂端起酒壶手臂伸长,跨过整个桌面给季弘斟满酒,“国无信不立,与信义比,莫说杀几百个人,就是成千上万的人拦在我面前,也照杀不误。”

“朝廷拍卖矿山,出钱的人不能开采,多少人看着呢?太平府的事情不解决,大周别处的矿山再也卖不出去。无非是本地乡绅想从中捞好处,你以为老实巴交的百姓有这个胆子。有些人什么地方都想插一手,在山边盖一间草庐就以为那山归他们所有。”

“商税是朝廷法纪,今日苏州抗税,明日湖州抗税,如容忍一处,户部哪里还有银子给枢密院整军。”

“庸俗之徒都只知道退缩,不愿犯士林众怒。”宗茂拍案高呼:“燕雀岂知雕鹗志。”

季弘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颤,半杯竹叶青洒在桌面,他见宗茂没有留意,悄然把酒杯放在唇边饮尽残酒,掩饰过去。

他近年在夫人的督促下读了许多书,如果他没记错,这句话出自《史记。陈涉列传》。陈涉说完这句话后不久造了大秦帝国的反,宗茂怎能说这样的话。

他轻笑掩饰心中不安,道:“相国,我就是瞎操心。”

宗茂大笑,道:“多笑笑就对了,别整天板着脸,你常来我府中走走,我再忙也能找出功夫陪你喝几杯。”

他偏着头问:“你日子过得窘迫吗?锦衣卫统领也是三品武职,为何常穿布衣?”

季弘道:“我本就是布衣,若不是陛下搭救,我只是草原上的野人,连布衣也算不上。”

“你啊……”宗茂很是无语,“如今我们已经追随陛下打下了大大的疆土,未来还有更强大的王朝,老是想着从前的苦日子做什么。”

宗茂表情和言谈举止,让季弘又找回了才来来相国府的担心。

他生出与柳随风一模一样的想法。陛下即使再宽厚,大权在握的宗茂正在无可阻挡的奔向深渊。只有一个人可以拦住他,可陛下正在扫清他前途的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