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那青色身影相比,潘爱子终究身形娇小,相撞之下,重重跌坐在地。
面有痛楚之色的揉着娇嫩的臀,抬眸,因着阳光太过猛烈,潘爱子微眯双眸,这才看清,那抹青色身影正是从小与她不和的寒竹。
想不到她才两个多月没在宫中,寒竹竟然从浣衣局回到了公孙蓉儿身边,从她那趾高气扬的样子可以看出,而今她定是深受公孙蓉儿的宠爱。
不知为何,潘爱子突然觉得心里酸酸的,毕竟,在王府的八年,她是最得公孙蓉儿宠爱的,而寒竹只不过是个粗使丫鬟,而今世易时移,她和寒竹在公孙蓉儿的心中位置完全调换了。
然很快,潘爱子便压下了心头淡淡的失落感,她清楚的知道,自从公孙蓉儿对她下药的那刻起,她们之间的姐妹情分就已烟消云散了。
望着泪水溢满眼眶,楚楚可怜的潘爱子,公孙蓉儿终究有些不忍。
缓步行至潘爱子身前蹲下,眸中充满复杂之色的公孙蓉儿低声轻叹道:
“唉,为什么你要回来?”
闻言,潘爱子的心苦涩不已。
前世,她想尽一切法子,逃离了皇宫,最终落得家破人亡的凄凉下场。
再世为人,若不是命运弄人,或许她会忘记仇恨,平淡过完一生。
但是老天根本见不得她好,硬要她恢复记忆,而薛谨之对她的爱,以及太后对她的恨,也让她无处可逃,逼得她只有再度步入深宫,如若不然,这世她可能会死得越发凄惨。
当真是应了那句“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啊!
“爱子想蓉儿姐姐了。”
眨了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两滴晶莹的泪在阳光的照耀下犹如碎钻般滑落眼角,潘爱子嗫嚅着粉嫩娇唇,低声道,局促之态让人心疼。
“哼,你少在这装可怜博同情,像你这样身份卑贱的女子,能够嫁给王爷已经前世修来的福分,你却并不知足,非要入宫争宠,怎么,还想当皇后不成?”
“够了,寒竹,你今天的话未免太多了。”
似是被人戳到了痛处,温婉的秀颜青一阵、白一阵的公孙蓉儿回首厉喝道,吓得寒竹忍不住一颤,忙跪倒在地求饶。
“蓉儿姐姐,我之所以进宫,真的只是想陪着谨哥哥,陪着蓉儿姐姐。就像小时候那样,蓉儿姐姐能够和我一起嬉戏玩闹、无话不谈。”
紧紧抓住公孙蓉儿绣有凤纹的衣袖,潘爱子急切道。
静静的凝视着潘爱子梨花带雨的小脸,公孙蓉儿心下不由思绪万千。
曾经,她和潘爱子在王府的日子,是那么的简单快乐、无忧无虑。
她还清楚的记得,当她读西厢记时,潘爱子乖巧的趴在她的膝盖上,面含笑意的说要当里面的小红娘,要为她和她的心上人牵线搭桥。
那时她也曾问过潘爱子,倘若她们爱上同一个男子,那作为红娘的潘爱子会怎么做?潘爱子不假思索的回到,她会像小红娘那样做。
往事历历在目,言犹在耳,而今她们真的爱上了同一个男子,却谁也没有选择的余地。
她不想退出,是因为她爱皇上;潘爱子想不想退出,她不知道,但她知道,什么叫身不由己,皇上爱潘爱子,即便爱子真的想退出,也不是说退就能退的。
“唉。”
轻叹一声,什么也没说,公孙蓉儿扶着潘爱子站起之后,回首对依旧跪在地上磕头的寒竹道:
“回宫吧。”
说话之际,用手轻轻捋走潘爱子抓着她袖子的小手,公孙蓉儿领着自己的宫女太监,头也没回的朝坤宁宫而去。
待得公孙蓉儿的身影彻底消失,潘爱子方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她知道,公孙蓉儿是怨她的,否则也不会任由寒竹对她无礼谩骂,却没有始终没有重罚寒竹。
之所以今日不曾与她针锋相对,是因为公孙蓉儿多少还念着昔日在王府的情分,但是这所谓的情分,迟早会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慢慢淡去的,到那时,她若还在宫中还无名无分,那可当真是如履薄冰了。
所谓“色衰而爱弛”,薛谨之眼下喜欢的是她的单纯善良,但是人不可能永远简单纯真,否则定会让人起疑,所以她必须在两年之内做完想做的事。
而得到名分,就是眼下最迫切之事。
“姑娘,外面日头毒,还是先回屋吧。”
“恩。”
轻轻颔首,潘爱子接过夏蝉递来的绢帕,擦干脸上的泪水,若有所思的朝素心宫主屋行去……
是夜,天下起蒙蒙细雨,打在院内的树叶上,发出悦耳的“沙沙”声。
风吹进室内,携着泥土和青草的芳香气息,让人顿觉热气消了不少。
身着一袭湖水绿长裙的潘爱子趴坐在新换了的梨花实木小圆桌上,双目失神的望着院子。
那日出王府至今,她已经好久没有见到季林了,想来那个对她情深意重的男人定是快要急疯了。
好端端的之所以想起季林,完全是因为今日见到太后的缘故。
季林原是太后的青梅竹马,因着太后的娘家为了在朝中巩固势力,硬是棒打鸳鸯,将太后嫁给了先帝。
然太后对季林的那份情,并不是嫁给了先帝就可以打消的,她暗中还是有跟季林有来往,虽然都是发乎情止乎礼,也算是对不能在一起的另一种弥补。
直到那个夏日,季林在御花园内见到她,一切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也为她往后家破人亡埋下了祸根……
“姑娘,依奴婢之见,还是别等了。这外头下着雨,皇上恐是不会来了。”
见着桌上的灯光暗了下去,夏蝉自针线篮里拿了把小剪子,左手稍微提起绘有侍女图的纱罩,右手用小剪子挑了挑蜡烛芯子,轻声道,室内很快又恢复了原先的亮度。
“你若是乏了,就先去歇着吧!有金粉在这伺候着就行了。”
收敛思绪,潘爱子坐直身子,伸手倒了杯菊花茶,柔声说罢,慢悠悠喝了起来。
“奴婢不敢,既然姑娘还要等,那奴婢陪着就是了。”
见夏蝉惊慌失措的样子,潘爱子忍不住轻笑出声,随即调侃道:
“夏蝉,难道我有那么可怕吗?”
似是被潘爱子笑蒙了,夏蝉只是怔愣着,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毕竟,在皇宫之中,哪怕是新进宫的秀女,也会让人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更不用说那些得宠或者有品级的妃嫔了。
像潘爱子这样还会和下人说笑的主子,当真是少之又少。
“姑娘宅心仁厚,奴婢,奴婢……”
“皇上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