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了,再见啊小川。”
夏女士点点头,对着许安川笑了笑。
“再见,妈,注意休息。”
看着慢慢熄下去的屏幕,许安川沉默良久。
推开窗,晚风拂面。
雨告别了天空,乌云悄然散去,那轮如圆无缺的明月偷偷露面。
晚风徐徐,芭蕉叶上的几点晶莹滑落,溅起了水花的滴答落地。
不知何时雨竟已停了,窗外是声声虫鸣,入耳吵闹却又莫名热闹。
“一路走好,老爷子。”
月光落在脸上,静谧清冷。
许安川轻叹一声,对着远方的天空轻声送别,那里是山的方向,是爷爷的方向
夜深忽梦少年事,许安川转辗反侧。
不知怎的,深埋的记忆被莫名勾动。
遥望着窗外那轮圆月,他突然想起了它,那深藏记忆里,许久不见的它。
从衣柜上取下了那个久未开启的小木箱,用毛巾慢慢的拭去上面那层厚厚的落灰。小心的打开那悄然生锈的锁,映入眼帘的是那熟悉的物件,许安川一时间竟有些恍然若失。
“滴答,滴答。”
窗台上水珠滴落的声音回荡在安静的房间,许安川如梦初醒。
犹豫良久,许安川取出了箱中那被黄绢仔细包裹的物件。
缓缓解开那层层叠叠的绢布,他的手上多了一面久经岁月洗礼的青铜镜。
手指摩挲在那布满刻痕的青铜镜面,感受着那熟悉的坑坑洼洼的凹凸感,许安川复杂的心绪仿佛在这一瞬间慢慢归于平静。
端详着铜镜背后那形同太极双鱼的古朴图案,许安川一时间竟有些莫名的感触。
关于他与这面镜的缘分似乎是起始于很早很早以前了吧。
那是一个俗套的故事了。
这面镜自幼便是与他有莫名难言的联系。
比如他的抓周是它,他的心绪挂钩于它,见不到它的他会嚎啕大哭,可一见了它又会喜笑颜开。甚至于幼时的他离了它会莫名的生出一些小病小灾,比如那突然的发烧,突然的划破手。
甚至于可能妖魔化了一点,许安川一直觉得这面镜是有灵的,里面存在了一个温暖的灵魂,陪伴了他很久很久。
或许他们的关系就同那红楼里的贾宝玉和那块通灵宝玉。
唯一不同的可能是,宝玉的玉是与生俱来的,而许安川的镜是许家祖传的老物
但,不知从何时开始,这面相伴多年的镜被束之高阁,许安川不再对着它发呆,不再对它吐露少年心事,不再有时时的摩挲擦拭。
或许是长大的年岁不再需要年幼的陪伴继续吧。
人总归向往着更远的未来,需要更快的奔赴,年少的恋恋不忘终究走散在时间里。
软布轻抚过那似被刀劈剑刻过的镜面,在蜡的作用下,被时间侵刻的镜面逐渐恢复了往日的动人光泽。
与镜中那个模糊的人影对望良久,许安川胸口那压抑的感觉慢慢淡去。
或许
时间真的从不留情于人心。别离总是猝不及防的来的突然,单行程的人生列车只有终点站的停留。
可是,不自觉的泪水还是不能理解于口头释怀啊。
默默的关上灯火,闭上眼,放缓呼吸。
许安川的手落在枕畔,细细感受着那熟悉又陌生的冰冷感觉带来的莫名心安
······
“丁零~”
风铃轻响,月光摇曳。
不起眼的巷尾是与周遭城市格格不入的古风屋舍。
屋前点了盏小小的油纸灯笼,在黑暗中亮了片橘黄的天地。简约古朴,像沙漠中的一眼清泉,让躁动的人心有了归宿。
屋上悬了块乌木的牌匾,时间沉积的颜色深厚的像是一朵绽放的黑色郁金香,繁星闪烁,映照着的刻字像是凝固千年的历史,酝踉着墨玉的光泽。
“蓬莱当”。
三个小篆字铭刻在城市的角落里,在烛光的照拂下,温暖着夜幕里孤独的小虫、小蛾,给他们一个落脚的隐秘角落,不让他们死去……
“吱呀~”
木门推动,“吱呀”?声,发出绵长的声响,黑色的木门露出了?条缝隙,有月光偷入,与跃动的烛火一起铺满屋内简约古朴的陈设。
一个如同邻家阳光少年的俊秀年轻人身着休闲的白体恤、牛仔裤,静静的躺在古藤编织的摇椅上,眼睛微眯,藤椅慢摇。手畔小桌上点着一盏如玉温润的白烛,放着一壶蕴着热气的清茶,墨色的小巧茶杯里添着半盏茶水,茶盖半合,淡淡的清苦茶香徘徊在房中。
屋里静悄悄的,静谧如一副写意的古画,木门晃晃悠悠间似乎拉开了尘封的光阴,掀开了惆怅的历史。
“来了。”
似乎并不意外于星夜到访的来客,少年假寐着,语气平淡,漫不经心。
“你还是老样子啊。”
来人将?门轻轻闩上,闩的严严实实,仿佛铜墙铁壁?般将屋子隔绝在人世烟火之外。
他转过身,头发灰白,胡子拉碴。尽管眼角已经布满了密密的鱼尾纹,但依然不能掩盖那双清澈有神的眼睛。
从相貌不能看出年轻的他,应该也是个迷倒万千芳心的俊男。
“我们认识快有七十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