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悄悄地到了凌晨三点,咪咪都睡得翻肚皮了,突然周闵慈从床上直直地坐起来,踌躇地揉了一会儿被子,最后还是忍不住下了床,蹑手蹑脚地往傅十醒的床位去。床上的人根本没记得要帮自己看比分这回事情,蜷缩成一团紧闭着双眼。
周闵慈小心地把手伸到枕头底下,把手机拿出来,深呼吸一口气,摁亮了屏幕。就看一眼,看完就睡觉……
自然是不可能的,他直接就搁儿傅十醒床边盘腿坐下了,小灯也不开,深夜里一个手机屏幕的灯亮到脸上。投入进去了,难免情难自抑,周闵慈是发觉不着,并且已经努力,但还是把傅十醒吵醒了。
傅十醒被赶出门以后就从来没睡得安稳过,且不说那些记忆的玻璃碎一直探出来剜他的脑子,单单是没有周馥虞在他身边,猛然惊醒的时候便只剩下孑然一身在黑暗里,总是要忍不住没骨气地想。
迷迷糊糊地抬起眼皮张开一条缝儿,借着微弱的亮光看见自己床前有一个人,转过来竟然还真的是那张熟悉的脸。傅十醒意识不清醒,绵绵软软地搂过去,双手环住那人的脖子,嘴唇贴上去蹭了好几下,含糊不清地叫周馥虞的名字。
被亲的人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沉浸在手机屏幕里的绿茵场,盯着那颗球滚进了门,兴奋地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偏过头捧着傅十醒的脸颊吻回去,长长一气地抒发赢球的喜悦。然后立刻无情地放开傅十醒的脑袋,重新关注赛况。
“嗒”
傅十醒在黑夜中运转了一会儿脑子,好像终于意识到自己在什么地方,做了什么。他打开床头灯,脸色十分精彩,用力地抹了好几下自己的嘴唇,瞪着周闵慈:“闵济拙你干什么?!”
周闵慈头也不回,哑巴听雷似得,直到傅十醒怒而把咪咪抓起来挠到周闵慈后颈上,才得来了反应。
“傅舟哥!你说好起来给我看比分的,结果呢?你还敢亲我,安静点睡觉吧,我要看比赛。”
“明天有早班。”
周闵慈不说话了,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静静的呼吸声,还有咪咪的咕噜咕噜声。最后彭家巷派出所的好民警周闵慈还是放弃了熬夜看球,默默地把手机放回了傅十醒的枕头下面,窸窸窣窣地躺回了自己的床上。
十五分钟里,傅十醒躺在床上,听着另一头传来辗转翻身的声音,绵绵不绝此起彼伏,最后总算憋出一句弱弱的:“傅舟哥……”
傅十醒望着天花板,面无表情地说:“你实在睡不着的话,我可以把你打晕。”
周闵慈又磨蹭磨蹭了一下,把话题转移走:“原来你没也没睡啊。在想什么呢傅舟哥?”
傅十醒翻了个身,背对着周闵慈,硬邦邦地回答:“女朋友。分了。”
周闵慈愣了一下,接着把头埋进被子里,咬着枕头角疯狂地憋笑,浑身都发抖。完了,现在他要被十醒哥弄得笑精神了,不看比赛今晚上也甭想睡了。想着明早起来看比分,还能涮自己亲老子一壶,就觉得有意思。
于是第二天早上,傅十醒看着对床的人顶着眼下的两抹青,脸上带着温和满足的笑容面朝阳光春暖花开。
他肩膀忍不住抖了抖,刷牙的时候多嘴问了一句:“赢了?”
那对有点桃花弧度的眼睛眯起来,周闵慈假装高深莫测地点点头:“那当然啦!我跟你说,昨天梅森芒特……”
傅十醒把牙刷柄戳到周闵慈嘴角上:“停。赢了就行了。”
他们平常上班出门都要提早那么一点点的,因为要把咪咪先送到警犬队去。据说这只小家伙一点都不怕那些大狗,反倒还机灵狡猾得很,不过两三天的时间就敢在领头的昆明犬头上打盹儿。
从警犬队出来以后,还有十五分钟的时间,恰好够吃顿早餐的时间。周闵慈买了一袋肉包子,跟傅十醒两个人站在马路牙子边上掰着吃。
没想到大清早的遇上白事,一条长长的送灵队伍,前头的人抬着巨大的黑棺,一路扬撒着白色的纸钱。只是为了方便行路,人倒是没有披麻戴孝,而是穿着西式黑衣,中不中洋不洋的,确实也是匡州这港口城市常有的风格。
傅十醒瞥了瞥那些祭牌和唁纸上头的字,毛笔大大地写着“朱”,应该是苏万麟给朱凯办追悼了。黑道的这些规矩重情义,走了的肱骨弟兄都要铺张大作。
可能是前头马路路口的红绿灯,队伍突然停了下来。傅十醒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小小个子的,穿着一身黑裙子,头发梳着有点蹩脚的半马尾——朱凯的女儿,朱姗姗。傅十醒踌躇了很久,最后还是小女孩先看见了他。
他这回可是正儿八经地穿着制服,难免又收到了朱姗姗有些崇拜的目光。
朱姗姗伸手牵了牵傅十醒的衣角,抬头问他:“哥哥,我爸爸他是坏人吗?”
傅十醒蹲下身,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女孩:她脸色还有些苍白,脸上也还有未干的泪痕,眼神还是孩童的单纯清澈,带着一些希冀。傅十醒回想着斗鱼池子边和小学门口遇见的朱姗姗的场景,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张纸,叠成了千纸鹤交到朱姗姗手里。
傅十醒轻轻开口:“你爸爸他……不是坏人。”
作者有话说:
感谢不可问下和dash的咸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