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城城门缓缓合上,闭合那一刻惊起地上一小片尘埃。
董让下马,重重扬起马鞭劈开地上的泥泞。泥水飞溅,众将士见他面部不悦,不敢多言。
更多的大周士兵蜷缩成一团抱着兵器打哈欠。此地山水与大周不同,天气湿润,出兵以来众人身体便有几分不适,未曾休息好。听闻可攻城,两次士气高昂,又两次跌落谷底。
将军行事多方考虑,士兵却只觉无趣。见城门闭合,大多士兵面有恍惚,更添了意兴阑珊。早起只为攻城,攻不得,连日赶路的疲惫便在此刻袭来。
军师李庚见士气低落,又见董让怒意不减,再度盯着紧闭的苑城城门,仰头看城墙,城墙上不见人影,隐约听得有人打呼噜。
有诈。
定然有诈。
虽知晓董让认定错过时机此刻正万般不悦,却也只能小心劝慰道:“将军,属下认为万事小心谨慎为好。那位大人未到,擅自出兵却不得胜果岂不落人口舌,将来在朝中……”
“昨日说城中守备空虚趁着那位大人未到早些作战抢功之人是军师!今晨说城中设有埋伏切莫中计的也是军师!汝为军师,拿不出破敌之法,却逼得本将几次三番改军令,要你何用!还是说,军师认为,没有你本将军便打不得仗?”
李庚跪地,惊道:“属下未有此意。”
见董让不悦,起身小心靠近,道不管如何,小心为妙。
昨日令出军,是清楚苑城、鹭城相加也不够三万人,那行军灶台却足够三万人用,可见城中军力不足。
“可军力不足却不等于无陷阱。”苑城中人不傻。当此之际,再没用的将士也知晓护国守土,怎可能放人出城却不关城门?!
“那军师为何不杀了那古怪的驼子?军师前后之言岂不是相互矛盾?”
“将军,属下不过是小心谨慎,面面俱到,若那驼子是真的逃兵,杀了,便会令城中百姓——”
“报——”
一浑身血迹着大周军服,一口永安话的士兵骑马从南边而来,将士从马上滚下,道之前那马车果真可疑,随行马车的百余将士一大半被屠杀,杀人的是几千女子骑兵!
骑兵?
还是女子?
此番话若一颗石子坠入平静的湖水般令原本疲惫不堪的大周士兵得了不少精神。
他们嬉笑着听着,问那女子骑兵什么模样,其中可有美人。
前来报信的士兵大怒,道:“我军被残杀,诸位脑中却只有女人?”
李庚皱眉,赶紧道:“将军,此为计,此人浑身是血,看不真切,还是——”
董让听不得,推开李庚。
为将,董让自不会不注意麾下士兵听闻“女兵”便有了精神。
他欣喜,却又无奈。
士兵一路烧杀抢掠,早已习惯。
偶尔抢掠得猖狂,连他都控制不得。
比起满城投降,士兵更渴望城中百姓求战,那般一旦破城,便可肆意放纵,无人阻碍得了。
看似极好。
可长期如此行事——
他寻思地形。
苑城附近有两条大河,其一为澜水,其二为胭江,故这苑城、鹭城多水军,皆无骑兵。
大周军却多骑兵,单是董让麾下便有万人万马,只可惜在这多水之地难以发挥作用,更要避免靠近河畔遭遇水军。
对方是水军,绝不会轻易上岸。
战局由此拖延。
此也是出征前议战时提到的攻打南方时必须攻克之处。
可——
骑兵?
若对方也是骑兵,面对同样的劣势。以他一万之众,自然可轻易破敌!
那骑兵靠近河畔,略有几分危险。
董让环顾士兵,他们面上有了几分欣喜。
作战,重一鼓作气,倘若几次三番,士气持续下落,最终一落千丈便越来越难讨得便宜。
难得士兵听见“女兵”二字有了精神,不过几千女子,若此番再度否决,岂不灭自家士气涨了他人威风?
下一番即便得了良机,军中士气不高,也难以夺取先机。
女兵?
若真是计,敌军不过想着将他们引诱至江边诛杀——只要不靠近江水,便天高地阔。
心一横,董让捻须长笑道:“女兵,且还是骑兵,有趣!有趣!众将士听令——”
话未出口,大周军情绪激昂。待听到“谁抢到便是谁的”一言后,更疯癫了几分。
众人群情激奋,董让松了一口气,却又陷入更深的愁思。
若杀孽太重,将来遭遇的抵抗也会越来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