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馆此时无客。
万清宵的妹妹万婷婷蹲在路边洗碗,眼中有担忧,也有欣喜。只要明日过了,阿柚断了念想,便可做她嫂嫂。
阿柚托着望着穿过柳树的夕光。
神情恍惚。
见花翥与茵蕤到了,她挤出笑,抓起两把茶叶丢入饭碗,倒出冷酒泡茶,不留神倒得太多,酒将茶叶冲得遍桌都是,她讪笑着擦桌子,手一抬,又将一缸酒打翻在地上,摔得粉碎,欲拾起,却被碎片划伤手。她捂着手,盯着血一滴一滴砸在地面,眼泪水这才啪嗒啪嗒落下,混入酒中,血中,雕刻出一朵朵掺杂酒香、血腥的花。
花翥想劝却不知如何开口。
茵蕤半蹲,倒酒帮阿柚清洗伤口,用丝绢小心缠住。“疼过就好了。姐姐当年被卖,被蛮族掳进军中时也很疼。疼得撕心裂肺,想着死掉就好。死了便一了百了。可活着多好。好吃的,好看的,漂亮衣裳,漂亮首饰,活着,总会有的。到底,也不过一个男人。”
“可他……和旁人不同……”
“有何不同?难道比别的男人多一条不成?”
阿柚红透脸:“姐姐!”
茵蕤面上的笑冷了。“年少的情愫最是纯洁可贵。可他不会娶你的,永远不会。”
抽了抽鼻子,阿柚看着花翥。
“姐姐,你明日……可会去……见鸿影?”
在朝中为官,这喜酒花翥自然得去喝。
“阿柚能否一起去?”
花翥冷笑:“怎的,你想去送他最后一程?”
茵蕤乐出声。
阿柚红着眼:“阿姐,切莫这般说,鸿影有苦衷,他是朝廷命官,不能娶我这样的女人。他有苦衷。”
花翥:“那他一开始就该把裤腰带拴好!”
小酒馆的门重重合上。
花翥与茵蕤站在门外。
她们被赶了出来。
“此事我说得过了?”
“将军说得极好。”
万清宵正扯着媒人朝小酒馆去。
身后跟着许多士兵,手中提着礼。见两人,万清宵乐呵呵一笑,道自己终于等到了。
他知晓她的过去,知晓她生不出孩子,知晓她心中藏着另一人。
他却毫不在意。
“真傻。有人用八抬大轿抬她回家,她心里却只有那个将她踩在脚下的。他也傻,分明知晓她心中或许永远没有他,却甘之若饴。”
茵蕤挽住花翥的手臂。
“果真,世上最蠢的便是‘情’字。”
五月初五。
鹰羽卫统领褚鸿影迎娶礼部尚书家年方二八的貌美小姐。八抬大轿,十里红妆。朝臣纷至沓来,贺礼堆满院落。连皇帝与宰相也来小坐了片刻,给足了朝中两位高官面子。
天靖城人立在路旁看热闹,只要前来道贺,便可得喜糖与铜钱。褚鸿影花费不小,只为一雪前耻。
知晓褚鸿影旧事的好事者道:
一个年方二八,白玉无瑕,知书达理,温柔典雅,身份尊贵。
一个年过二十,残花败柳,大字不识,抛头露面,来历不明。
但凡胸有点墨,便知晓该选谁。
“我呸!难道女人年过二十便是天大的罪过?谁人知晓那大字不识、连自己的名字都要写错的女子永不会写错‘褚鸿影’三个字。那被众人嫌弃的女人也曾年轻貌美,也曾白玉无瑕。”
茵蕤说。
贺紫羽今日甚有骨气,他将褚鸿影送来的糖果分给别的小孩,昂着头道:“唐道哥哥说要有骨气!要正天下守气节!鹏鹏有骨气!不吃坏人的糖!”
他不吃,花落颜也不吃。也气鼓鼓将糖尽数给了平日在一起玩耍的孩童。
有婚宴,唐道得了空闲不用去兵部查军籍。他官职低微,托花翥带了一份礼便躲在家中看书。
章叶媃见他面色不佳,小心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