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一。
紫藤花与麒州锦花都到了末期。
绿意重了。
花翥换上女儿装扮。白色小袖上衣,裙是淡淡的花青色,曳地外衫也是淡淡花青,只在衣角绣了一点小花。素衣绾发,用眠舟送她的白玉簪子简单固定。浑身上下便无别的首饰。
她与阮飘飘坐马车同行。陈中友派出盯梢的那些人依旧紧随其后。
花翥穿得素。
阮飘飘却浑身绫罗,满头珠翠。云袖坊平日忙碌,她比在蓉州的时候消瘦了许多。
无人料到,阮飘飘竟与商朦好了。那次事后,商朦一度离开天靖城,离开云袖坊,此番阮飘飘回蓉州,在沿路小城遇见商朦,依旧觉得还是他相貌最合自己心意。
“我就想生个姑娘,生不了姑娘生个儿子也好,不然谁继承云袖坊?难道要娘家里的那些人不成?”
“他入赘?”
“入赘。既然是我阮飘飘的东西,便必须与我一个姓。”阮飘飘顿了顿,又道:“与你一个姓也行!你将来也让男人入赘?”
将来?
太远了。花翥不愿去想。
花落颜趴在她膝盖上睡得正熟。在梦中嘟嘟囔囔,念着当初眠舟给她的小兔。那只小兔来天靖城的路上死掉了。
闲聊。
阮飘飘说起司马元璋。
司马枭夺了司马元璋的军权后凭借自己的人脉给他在京城吏部谋了个闲职,借着皇亲国戚的身份,司马元璋身边很快聚集了一大群纨绔子弟。那群人总喜深夜来云袖坊玩耍,闹得天翻地覆。
“那群公子哥儿时常扯着云袖坊那些弹琴唱曲的姑娘求欢。幸好小花你前段时日凭借几箱血书从陛下那处讨要了不论身份,凡‘奸’必获罪的政令,不然也不知那群纨绔子弟会闹成什么样!”
压低声,阮飘飘对花翥道:“司马元璋一日喝醉了,道自己才是司马家的功臣,司马元秋根本不及他万分之一。他难道是想打压你不成?”
“我在北地,司马元璋人在天靖城,就算要打压,也该打压陈家的那位皇贵妃。”
“也是。”
才见无垢寺便听诵经声。
沿路皆是香火。
人带着虔诚而来,将银钱换做纸钱,火舌舔舐香烛,化作青烟袅袅,裹挟着心愿飞升。
人,带希望远去,信奉只要心诚便可为来世换来福报。
庙门口停满马车。赶车的小厮聚在一处闲聊,杨佑慈下令节俭,他们便攀比谁家的车又节俭又精致。
花翥与阮飘飘兵分两路。
花翥吸引陈家人的注意。
阮飘飘带花落颜去设在庙中专供贵人歇脚的寮房找花夫人。
香客络绎不绝。
花翥遇见邢丰的老妻,邢丰战死后他的老妻便在无垢寺做了居室,每日诵经,求已逝之人佑家宅和睦,佑活着的人一生顺遂。
见花翥来此也是惊讶,道:“头一次在此种地方见到花将军。花将军这样的人也信前世今生?”
花翥笑言:“本将只信眼下。来世与本将无关。”
邢丰的老妻拨弄着佛珠,语调平和。“女将军行事以大义为重。来世定有福报。老身多活一日,便替花将军多念一日经文。”
“谢老夫人。”
香客渐多。
花翥沿路向上,盯梢的人紧随其后。她漫不经心加快脚步混入人群,那群盯梢的被人群挡住,人们都在祈福,无人留心她。
她即刻闪入墙角,迅疾脱下外衫快速翻面。绣着白色花枝的外衫内里是黛蓝色的云纹锦。穿上,系上腰带,取下白玉发簪,用发带顺手捆住长发。手拿折扇混入人群,便是翩翩佳公子派头。
遍处是香客,盯梢的人只留意衣衫,她逍遥自在从他们面前走过,待甩掉盯梢人后寻了一处换回女儿装扮后才靠着女将军身份进贵人才能进的寮房。
寺院给贵人歇脚的寮房是一间小院,此时人少。花夫人带着三个老妈子,阮飘飘带着花落颜。
小产不久,花夫人面容憔悴。
而今前来打扰算不得顾念她身体,可褚鸿影说这位夫人深居简出,陈家有佛堂,她便一年出不了几次门。与她那位喜欢胡闹的妹妹截然不同。
此回错过,下一回不知又是何时。
花翥到时,阮飘飘正与花夫人闲聊。阮飘飘兴趣盎然,花夫人言语间颇为不耐烦,目光落在花落颜身上。
花落颜在院落中玩着球。
“若小颜未死,也该有这么大了。”
直勾勾看着花落颜玩耍,花夫人眼中水雾朦胧,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