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萤火(二十五)

第一女军侯 二月萧瑟 3274 字 2022-10-02

花翥心慌,却又努力安慰宋喜悦道:“刘三花与别的女子不同,她有那个本事。”这般说,心中却是无底。

宋喜悦道李元春已带人去太守府闹了。“夫君托喜悦转告翥小将军……将军,你切莫去闹,那人的目的就是将军你!夫君说自己官位低,就算被削职为民大不了重来。至多回家种地或是打猎,横竖饿不死。”

宋母陪着她,闻听此言,道这女婿还算有点儿人性。自己女儿未曾选错人。听着房中玉蝉的声音,抹了把眼睛。

花翥不言,只坐在院中,手握兵器。越握越紧。

脑中全是东方煜曾说的那些话。

——小花猪,成大事者要学会忍。对男人的胯.下之辱,对女子的凌.辱,为了大局,得忍。

——小花猪,当年在永安城,那样的耻辱你都忍了,还有何事你忍不下?

——小花猪,成大事者,不可为个人的悲欢停留。

师父……

师父,你说的这些事,徒儿都懂。可……此番,徒儿或许真的忍不住了……

花翥微微阖眼。

忽有人轻轻扣门。

是太守府中的两个士兵。他们一脸难色,道太守有令,将女犯玉蝉押入牢中。三日后处斩。

花翥不言。

宋喜悦先怒了。“他身为太守,他的人胡作非为,他也有脸说出此种话?”

“太守道……杀人就是罪……何况她、杀了不止一人,一共十三人……必须斩杀。”

有一人对宋喜悦道:“李夫人,李大人才被太守杖责二十。朱将军的话他一句都不肯听,你就……别闹了。”

花翥起身。

扬起婉眉刀。

士兵朝后退了一步。面面相觑。不敢言。

“本将去。”

蔡岳方才起身,披着一件衣裳逗笼中鸟雀。

花翥不行礼,还未开口,蔡岳便道:“花将军——她本就是死囚。若不是花将军那所谓的女犯充军,此女早已被斩首丢至乱葬岗!此番又杀人,难道本官令她下狱还错了?”

“属下与大人说的是——”

“发生了何事,本官自然知晓。”

蔡岳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刑律》,指着,大声道:“《刑律》上写得清清楚楚,淫良家女子者,斩。‘良家女子’?花将军,何为‘良家女子’?妓.女尚且不配被称作‘良家’,此女,可是死囚!”

“可大人,那些犯错的男人可都是你的人!”

“花翥。你可知何为死囚?死囚!犯下滔天罪行者!畜生都不如!她可怜,当年那被她害死的那户人家的人难道不可怜?余永财此行虽不妥,却也算是打狗且为民除害!她可是死囚!不想,被狗狠狠咬了一口。本是行善,却不料……”

边说,抹了一把泪。斜眼看着眼中溢满怒气的花翥,敲了敲《刑律》,大声道:“律法中可从未说,玩了个死囚要被处斩!”

又说起各地的女囚。

“女囚,官员、仵作、衙役,甚至男犯,谁不可以玩儿。她们连娼.妓都不如。玩妓.女要给钱,女囚连钱都用不着给!何况——”

蔡岳眯着眼冲花翥笑:“谁让这紫炎城的妓.女都被花将军教得从了良男人寻不到女人,自然会犯错。想来,尽数是你这个疾风小将军的错。”

花翥不言,抽出素音。

蔡岳倒退两步,眼中溢满欢喜。道:“花将军,你这般,可是斩杀朝廷命官!”

花翥朝前一步。

一直候在门外的朱曦飞一把将花翥扯了出去。板着脸道打搅了大人。

这才轻声对花翥道:“花翥,那眼神,他在等着你杀他!”

花翥知晓。

归家才发现李元春站在门口,李元春才挨了板子,他龇牙咧嘴,却手握兵器,巍然不动。

花翥问起女犯。

女犯于碧莲苦笑道:“太守大人的那些话,全是实话呢。可牢中那些事……桩桩件件,皆是真的。男犯已不算人,女犯不过是畜生。朝中无令,过得如何,全看县中的官老爷如何。管得好的,男女犯人分开,女人管女人,像阿福命好遇见了好官,连女儿都给她保住了。我等,呵……”

夏闲影青着脸,坐在院中。低声对花翥道:“大夫说……准备后事。好容易、好容易找到一个,好容易她也,结果……”

花翥握紧婉眉刀。

蔡岳的眼神,他正等着她发火。等着她斩杀自己!蔡岳能做到这般,也是为了他心中的大局!

故花翥始终告诉自己,忍。

为了大局。

可……

“吱——”开门声中带着凄婉。

珑儿出门,轻声道玉蝉醒了。“她想见将军。”

房中全是药味。玉蝉浑身裹着白纱。大夫说,两只眼睛都废了。她摩挲着朝花翥那方靠了靠,抓着花翥的手贴在胸口,又听房中有夏闲影的声音,才道:“将军,闲影姑娘……可愿听个故事?”

“好。”

“十年前,还是北唐。有个小丫头。她爹爹是个秀才。那秀才爹爹说女孩读书有何用,可那小丫头成日在私塾外听,倒也学了不少。小丫头十三岁那年,她娘带她去庙会。那日,小丫头穿了一条朱红色的裙子,裙摆上绣着一朵白色的小花。出门时,小丫头觉得自己一定是村里最美的。路上遇上几个妇人,她们道小丫头穿这么漂亮是为了勾引男子。分明那时,小丫头连她们说的是什么,都听不懂。”

花翥约略猜到后面发生了何事。

却不知如何安慰,只将玉蝉抱得更紧了些。

后来,那个小丫头跟着娘回家。路上有人打晕她娘,将她拖进了草丛,是村中的两个光棍。

她哭着告状,却被爹赶出家门。

村中人皆道光棍无错。

玉蝉笑了。“谁让那小丫头穿朱红色的裙子,是你的错,你引诱了他们!村中人都这般道。后来——”

她冲去那两人家,朝两人砸了一块石头。

她挨了二十大板,被投入狱中。

各种苦楚,唯有自己知晓。

偏是那些男人都会骂:“谁让你那日穿红裙勾引男人!”

后被卖,几次转手。帮一户人家接连生了两个儿子。

一时“盛名”远扬。

终被那户人家买下。

她不是人。不过是个帮着生儿子的东西,头一胎生个女儿。才生下来就被那户人家的主母丢进了茅坑。

第二个,又是女儿。

同样被丢进茅坑。

失了第二个女儿的那一日,她疯了。

无人会在乎一个疯子。

她杀了他们。

被判死刑。

昨年就该处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