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将扯下一条肉放在口中细细咀嚼。吃着,竟抹了一把泪。叹息道此等美味已是多年不曾尝。
上一回吃盐还是三月前。
“还是中原好啊。中原,有家啊……世事动荡,也不知家人是否安好。”
“定会好。”花翥挤出笑意。
夜幕沉重,将山都压矮了几分。
月无声。
寒夜中终生出了几分马蹄的轻响。
待觉察到时来人已接近营地,士兵惊慌不已。
花翥心平气和,能这般轻易靠近的唯有眠舟一人。
眠舟眼神中掩藏疲惫之色,额头、唇角皆有血痕。他一身鸦青,夜色中就着火光才看见他衣衫上有不少裂痕,花翥一摸,手心上满是血。
果真经历了一番恶战。
眠舟气定神闲,只顺手一抛,人头在地上滚了三圈。是青心身边的那个男人。
花翥松了一口气。
冷笑。
蛮族失了马。
青心失了最重要的左右臂膀。
形势看似倒向她这一方面。
她小心帮眠舟包扎伤口。那男人,伤眠舟伤得厉害。
眠舟沉思,而后嘀嘀咕咕道那般武艺与本事,竟是逃不掉一个“欲”字。也不知其中有多少“情”的成分。又道:“青心,小师妹可抓他却没抓,师兄便不抓。可小师妹为何不杀青心?”
“其一,我几人对雁渡终究不熟悉,不可贸然追去。其二,当年从蛮族大营到汀丘,我几人受的苦也想让他尝一尝。其三,花翥欲利用他引冽泉出来。”
而后一网打尽。
眠舟微蹙眉:“冽泉在雁渡山有藏身处。利用青心的确是妙法,可青心若不去他那处,便会逃去拉格部族搬救兵。小师妹不怕?”
花翥摇头。
她等的就是青心去拉格部族搬救兵。
拉格部族太过强大,若真能搬一支救兵减弱其力量并分来紫炎给她与朱曦飞练练手也是极好。
至于青心。
过去她觉得此人可怕,甚觉青心是挡在面前的一座大山,那山随时可能坍塌,将她压成粉末。
而今想来,她与青心皆师承东方煜,东方煜擅长玩弄人心,喜欢算计,也略懂兵法。但东方煜终究不是武将出身,对千变万化的战场形势的判断终究不如邢丰这种真正的老将。
她当跟随邢丰征北,学了不少。
这些,是青心所没有的。
青心当年杀入紫炎关、围困记别城的嚣张跋扈更多源于东方煜的妙计,他的力量来自他身边的那个花翥连名字都记不着的男人。他极少出门,且无丝毫作战经验。
思虑至此,花翥哑然失笑。
当年那个站在她面前,不可一世、宛若一座山一般的青心原来也不过如此。
慨然壮志与豪情油然升起,盘桓心口久久不曾散去。
她眺望山谷山的星河,竟觉天空是一条镶嵌满金银珠玉的带子,浩瀚无垠,天宽地阔。
偏又想起东方煜。
“青心其人,与青悠师兄性格上相差很多呢。”
“师父一早喜欢的便是青悠。不然不会给他改名为‘悠’。”
师父……你分明知晓青心欲何为,为何又甘愿服下那沙漠之蜜?
心念几次,花翥几乎哽咽:“师父他……再也忍受不了没有公输先生的这个世间了吧……”
东方煜身边有许多人,青心,青悠,还有贪星。他在少年的身体上寻觅记忆深处的痕迹。
当连记忆都变得单薄,活着便了无趣味。
眠舟不言,赌气般将那人的头颅砸入火中。
火星四溅,一小将惊呼着用木棍将那人头扒拉了出来。“我等当年曾发誓,总有一日,将要此人的血肉一片片割下。沾血生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