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言,只冷冰冰盯着他,目光不挪动分毫。
一个鹰羽卫欲进,见花翥这般,唯唯诺诺。
花翥瞪了一眼,他三两步退了去。
褚鸿影哼笑。
放下厚厚一叠鸡毛蒜皮的汇报,令人关门。
这才带花翥进书架后的密室,此处是身为鹰羽卫统领的他与朝中高官议事之处。有时部分高官为了避人眼目,也会在此处商谈许多事。
陈设简单,不过一桌,四椅。
花翥眉梢微蹙,又缓缓松懈下。
心里五味杂陈,说不清滋味。
猜想是真的。
“婚事没了?”
“翥小将军果真聪明。说来还得多谢面前这位第一山庄的庄主大人。庄主开拓西域商路后天靖城来了不少相貌英俊、金发碧眼的西域男子。当初宰相大人看中褚某只因褚某是最早归顺陛下之人,小姐愿意却因褚某红发红眼,可红发红眼、相貌与中原男子无甚区别的褚某如何比得过金发碧眼,男人看了都舍不得避开眼的金发美人?褚某本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偏偏珠胎暗结。”褚鸿影自嘲道。
“你又何苦?”
“何苦?是啊……何苦……爹的遗愿。爹要褚某登高位,振兴褚家,找回当年被官卖进娼.楼的姑姑。不登高位便无人脉,若手中无权,身边无人脉,如何找姑姑?毕竟是宰相。”
静默无言。
花翥恨道:“为何找阿柚?你若不找她,找别人,她便彻底忘了。她本已要忘了。”
褚鸿影避开花翥的话,漫不经心邀花翥坐下,见她不坐,随意倒在太师椅上,翘起一条腿。“那西域男人令宰相大人头疼不已,小姐若是找个红发的,万事推在褚某身上也就罢了,偏是个金发。待小姐腹中孩子呱呱坠地,宰相面上更难看。褚某不过帮宰相一把。”
“何意……”
“找个不干净的女人睡一觉,给宰相大人一个悔婚的借口。”
“啪!”
花翥揉了揉生疼的手。
这一耳光,扇得她手挺疼。
怒,又觉悲。
“翥小将军打得好。”
“阿柚对你是真心。你若嫌弃,一开始便不应该招惹她!招惹了,而今却嫌弃,她是什么?你的棋子?你在陈中友面前献媚的用具?”
褚鸿影舌尖在舔去唇角的血迹。“骂得好。有一事却是错了。褚某本是西域娼.妇所生,如何会嫌弃阿柚?”
花翥声音微微打颤:“既不嫌弃,既已退婚,何不与阿柚好好过?”
“翥小将军力气不小。记得当年在明荣城,你还有几分少女的娇弱,而今却已是名震皇京的小将军。”
“连个功勋都要不到也算名震皇京?”
“正因你名震皇京,你才要不到功勋。”褚鸿影淡淡然,岔开话题。
花翥情知,却又好奇他言下之意。
褚鸿影坐端正,低声道:“翥小将军还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那些朝臣怕的不是秦芳,秦芳再厉害,再受褒奖,到底不过是火.药师,被你捧上去的火.药师。他们怕的——是你。”
“可陛下——”
“陛下重视你,可朝臣皆知你与陛下间清清白白,正因你清清白白单靠女子之力也能做到此种地步才让他们心生芥蒂。若你与陛下间真有千丝万缕,他们反倒不怕,任由你爱为谁讨要功勋便为谁讨要。”
褚鸿影唇角微颤,似若露了笑。
又道:“若你不过自己有本事也就罢了,偏你还能带着那群本已几乎堕入泥沼的女人一道往前冲。若你只是自己贪功也就罢了,偏偏你还真要为别的女子声张正义。若你像邢丰一般固执也就罢了,偏偏你还有本事在朝中培养人脉与羽翼。
“朝臣芥蒂你,怕你。他们忧心那些被关在闺阁中的小姐夫人会效仿的不是秦芳,而是你。宰相大人不过利用秦芳打压你。”
花翥恍然大悟。
难怪杨佑慈当日不多言。
杨佑慈知晓若他帮了她,她便是在“皇帝帮助下成事”。杨佑慈知道她欲何为,他不多言,便是帮她。
“陛下都不介意。”
“争霸之时,能者便可用。女人的权易夺。找个人嫁了便可。何况,褚某总觉,陛下他不定有几分后悔,悔当年家中姐妹皆贤良淑德,章容造反那日,无人有胆量拿钢刀砍杀敌人。”
愁思被如豆的烛光凝固成阴影。
褚鸿影面上的阴冷又沉了。
花翥有几分恍惚。
如何能料到,当年在记别城中那个目光与女孩相触便会红脸的羞涩少年而今在官场比她还看得透彻。
“身在此地,若是看不透,如何坐得稳这‘鹰羽卫统领’之位。”褚鸿影笑了,笑得有几分阴恻恻。
烛光如豆,他的身体融入暗处。
声音阴惨惨的。
他道,宰相想如何,便如何好了,他只要听话,鹰羽卫统领之职便一直归他。
不听话,那么多人,谁不能替代他?
花翥道,人微言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