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舟师兄在明荣城?”
“那只船在山庄附近等着帮为师。”
“师父料到陛下能平定叛乱?”
“不管皇帝是谁,都不会放过第一山庄这块大肥肉。”东方煜瞄了眼花翥,笑言他却着实没料到花翥会发现他的计划,毁了一出好戏。
花翥却笑不出。“师父对阳啟无分毫情感?”
“又不是为师的国。对小花猪而言难道是国?”
国?
花翥过去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略作思索,点头,坚定而用力。
何为国?
有心念之人的心之所归处便是国。
“呵——小花猪,你可要想好了。厉风北很强。”
花翥笑靥如花。“师父,对你而言,杨佑慈比厉风北更有趣,不是吗?”
“狼崽子。”
小心翼翼的敲门声。
章叶媃得了允许进屋,行礼唤花翥为姐姐,唤东方煜为公公。
“乖儿媳。”
在东方煜的茶盏中斟水,章叶媃退步而出。
花翥关门,又道:“师父,徒儿还有一事不解。”
大贪星既然要协助贪星杀杨佑慈,为何又将东方煜的计划泄露给她?
“那小子比逸归来得早。”东方煜手中的烟管重重嗑在桌上,面有怒色。“却是废物一个。他依照为师的要求做,却又总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花翥懂了。
大贪星怕东方煜不成事连累自己,故将消息泄露给她,为自己留一条活路。
不想,那活路反而要了他的性命。
多年来那人只是个“贪星”,缘由不过如此。
“小花猪在想何事?”
“行大计,得有断了退路的觉悟。”
东方煜大笑:“狼崽子。”
花翥看着东方煜。
心中的沉重似乎消散了几分。
“师父,陛下要征北,我要去——我要赎罪。”
“罪?”
“师父故布疑阵时杀的那些人。”老驿吏,商人,通蛮语的明荣城人。
“又不是小花猪你杀的。”
“知晓在胡乱杀人却不阻止,我也有罪。”
东方煜微微眯眼,冷意潜藏。道:“小花猪,你可得记好了——不择手段杀人,是为了目的。”
花翥盯着他的眼。目光中似有星光闪烁,却又分外坚决。
“杀人,是为大一统,为尊严,为自由。而不是私欲。”
“孺子不可教!”
花翥笑了。
她本就不可教。
她若“可教”,或者学媚术成为贪星,或者学杀戮如同青悠。她不可教,方才成了“花翥”。
关系渐缓和,东方煜将初泡之茶倒出,重新斟水。他极为讲究,自然不喜杨佑慈。
见他心情转好,花翥小心翼翼拿出那个古怪的木盒子。“师父,这个——”
“才骂了师父又要师父帮你?”话虽这般,东方煜却还是从花翥手中抓过那小木盒。手握木盒,他眼中有笑,笑中是难得一见的温柔。“许久未见此物了。”
“师父说这是公输之术。公输之术是?”
“我师父复姓公输,公输家隐逸于幽林山谷,以专研木器为乐。”
“木匠?”
“木匠的祖师爷。木匠能做的,公输家皆能做,木匠做不了的——能跑的木马,能飞的木鸟,他们也能做。”
花翥瞠目,继而笑了。
能跑的木马?能飞的木鸟?
说笑吧?
“小花猪,你未曾见过,不等于不存在。”东方煜扭了扭那小木盒。一脸怒意。“卡住了……贪星那个蠢货!小花猪,去寻根针来。为师让你看看——何为违逆天地之物。”
花翥她满心欢喜,她虽未亲眼见到小木盒中古怪兵器的模样,却也隐约意识到小木盒中之物可改换乾坤,不定能填补女子与男子在力量上的差异!
她脚步愈快。
东方煜端起茶盏,浅浅品了一口。
苏尔依不会针线活,花翥许久才在下人那处寻到了一根长针。
路上遇见一只巨大的绿色蚱蜢,秋意浓,蝼蚁也在奋力生存。
起风,院中的紫藤花树将已有黄意的叶片摇曳出轻响。章叶媃在院中拍着球。
贺紫羽趴在地上玩泥巴,水凉了,他的小乌龟从塘中爬出,趴在他脚边晒太阳。
唐道依旧将自己关在房中,他房中传出微微细细的香烛的味道。
花翥的脚步又快了几分。
欢欢喜喜,推门而入。
“师父。”
烟管僵卧在地上。
茶盏歪着头,茶盏中的水铺在桌面。
“啪嗒。”几滴水从桌上落下,在花翥搁在东方煜床边的小凳上撞得四分五裂。
“师父?”
东方煜像是睡了。微松开的手中,那小木盒与他一道陷入沉睡。
“师父……”
针坠落地上,不声不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