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弃师门,却必须救师父。
她知晓东方煜算不得极恶之人,却也绝不是好人。
可东方煜——是她师父。
师父。
是师。
也是父。
却又不只是为了师父。
“是为我、为了那些还未做成的事,你——必须死!”
剑锋垂直下落。
血溅了花翥一身,溅在假山环抱的白蜡烛上,烛火摇了摇,却又燃得更加妖娆。
花翥起身,断了那人首级。
到最后她只知晓他是其中一个贪星。别的一概不知。
借蜡烛光打量贪星始终紧握在手中的古怪武器,花翥略有些惊愕。
那武器不过是个镂空雕花的小木盒。尚没有她拇指长,透光看向里面,内部构造精密,翻来覆去,却找不到任何开关。
她认为自己出错,此物如何会是那可怕的兵器?
可在贪星的尸身上摩挲许久,除了一把匕首,只有这个木盒。略思,花翥取下玉佩上的穗子穿过木盒的镂空挂回腰上。顺手抓起石头将玉佩砸得粉碎,将玉屑撒入草丛。
这才提着贪星的头开门。
门外火色耀眼,褚鸿影背手板脸,立在光中。“你杀人了?”
花翥抿唇一笑:“钟少爷说了,不过是一个奴婢。杀了,就杀了。至多本官花钱买一个女人赔他。”
“此人呢?”
褚鸿影指着地上的尸身。
大贪星,穿着太监的衣裳。
丁戜握在手中的刀尚在滴血。
他面上颇有几分尴尬,接连叹道他不是故意取此人性命的。
花翥知晓他并未推责。
那日她与大贪星交过手,大贪星招数看来可怕,实则易破。丁戜刀法快、准、狠,一旦出刀,极难收回利刃。
她借刀杀人。
贪星必须死,可若两个贪星皆死于她的刀下太过惹眼。
故今日偷喝酒后花翥便拜托丁戜帮她取剑,只道东方煜察觉有人反叛却又不敢肯定。
早做准备为好。
丁戜已在此等了她许久。
褚鸿影尚有疑惑。
花翥将头丢给他,笑道:“统领何不留心大牢。今日夜宴,防备皆在皇宫,若是被牢中的囚犯逃了,岂不危害天靖城。”
“……谢花校尉提点。”褚鸿影带鹰羽卫跨步进西花园,惊扰了几只扑在尸身上大快朵颐的老鼠。
花翥提剑找到阮飘飘,一道回宴会。
丁戜立在暗处,远望她背影,长叹了一声。
朱曦飞已不在宴会中。
花翥面不改色坐回原位。继续与林安默把酒言欢,举杯,白色陶瓷酒杯上印下了两个血指印。
“翥姑娘身上腥味挺重。”
“臭?”
“林某闻惯了血腥味。不觉难闻。”
“胜了,连血腥都生出一丝甜美。”
花翥一口吞下杯中酒。
陈静一直望着她。
她只当不知。
乐师们演奏起中原乐。
大殿中欢声笑语。
大殿外风云诡谲。
花翥吞了一口酒,靠着阮飘飘,情绪缓和。
最后的乐音终了。
杨佑慈带着朝中高官立在大殿外,举杯。
众臣欢跃,共贺阳啟,共望天佑盛世。
东方煜立在其中,花翥看不清他的表情。
百官告退。
钟俊杰由始至终未曾问自己侍女的去向,他面有难色,似乎对贪星真实身份一无所知。
一清二楚又如何?
太尉钟平有的是办法。
归家时撞见举着火把游街的鹰羽卫。
火把将街道两侧的房屋映照得清晰明了。鹰羽卫敲锣打鼓,大声为今夜大展宏图、处死两个奸人喝彩。
“分明是小花儿杀的。”阮飘飘抱不平。
花翥只望了眼在门外等待阮飘飘的商朦。商朦躬身对她行了一礼,面有战栗。
此人无反心,也无本事反。
贺紫羽在归家途中便已睡熟。
东方煜将自己关入屋中,一整夜不曾露面。
花翥换衣,沐浴。披衣枕着两把剑在紫藤树下的石桌上凑合过了一夜。
待到阳光升起,从早市归来的下人唤醒她说城门上悬挂着两颗人头。“鹰羽卫果真抓了两个叛徒呢!”
花翥浅笑:“街市上可有鱼卖?”
“有。校尉小姐想吃鱼?”
花翥摇头。
有鱼卖,便说明丁戜的戮夜阁众人已从天靖城撤出。
万事定。
下人端来早点。
章叶媃依旧悄悄偷了三个白面馒头从墙洞塞了出去,墙洞外是章老夫人。
花翥记得家中原本没有这个墙洞。
章叶媃声音很小,脸颊微微泛红:“夫君昨日挖的。”
唐道埋首吃饭,他今日比过去还安静了不少。
唯有贺紫羽,叽叽喳喳。
一切似乎与过往的每一日相同。
却又不同。
花翥望了眼天,阳光明媚,白云寡淡,秋高气爽。
正午时分,东方煜终于起了,花翥待他用过午饭才去找他。
见她进屋,东方煜眼皮抬了抬,继续翻书。
花翥拿出小木盒。
“师父,这是何物?”
“公输之术。”
花翥记得青悠曾说过,东方煜的师父复姓公输。算来那位公输先生应该是她师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