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翥奋力奔跑,在漆黑的夜色中磕磕绊绊,一路往前。
摩挲到慈悲堂的墙外,脚蹬手攀,□□而过。
脚步声惊动了茵蕤散放在院中的两条小狗。狗尚幼,吠声却不小,小狗一面狂吠一面向他猛冲,张口便咬!
花翥依靠悬挂在树上的小红灯笼勉强躲闪过,幸而狗尚幼,偶尔碰触到她也不过是咬着靴子、裤脚。
终于逃开,尚未摸到茵蕤门口她又险些被藏在暗处的刀劈中面门。亏得常年在军中与朱曦飞比斗,那刀未曾伤她分毫。
看清是她,藏在暗处的女子也吓了一跳,赶紧呵退两条小狗,慌张致歉,结结巴巴道一到夜间便会有各种混账男人来扣门,让姐妹们慌乱不堪。
她们也不能总是望着花翥派人相助,前几日便拜托谷羽介绍了几个拳术学得不错的女兵来指导她们习武,也买了刀。轮流值夜。
花翥感到亏欠。
这些事她竟一无所知。也没能帮上忙。
闻讯而来的茵蕤却是笑了。
“我们这种被赶出门的女子要活于世间,首要得学的便是自救,而不是望着旁人帮忙。何况近一个月妹妹不是忙着制造兵器就是忙着求教邢丰将军。东方先生行事古怪,飘飘扔镯子胡闹,官官相护,官官相欺。她还走了……若此时姐姐再为几个男人意图寻麻烦便哭着闹着找妹妹,与那些呆在深宅大院,万事望着、求着夫君的女子有何不同?”
花翥松懈下来,笑道:“夫君?”
“妹妹可知我慈悲堂有多少女子说私下说花校尉那日进宫光艳照人,美艳不可方物,只可惜是女子。不然定要将妹妹放在心上,生生世世。”
花翥闻言,兴奋不起。
见她面色有异,情知她深夜来此必有缘由。茵蕤带花翥进自己的卧房。
床上,小女孩抱着一个小娃娃酣睡。被面、床单补丁叠着补丁,却干干净净,有阳光的味道。
“妹妹,怎了?叱咤风云的翥小将军也会流露此种神情。”
“小将军?我算什么小将军,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校尉。”
“胡言乱语。你定能成最厉害的将军。”茵蕤将一杯冷茶放在花翥面前,道是今日招待客人剩下的,倒掉可惜,望花翥别介意。
“客人?”
“陛下责令节俭。大户人家为了‘节俭’不去成衣坊,不找家中绣娘,刻意来慈悲堂定制衣衫。毕竟在慈悲堂做一件衣裳也消耗不了太多钱。”
“那些人家不能穿旧衣?”
床上的孩童忽然梦呓,小脸皱成一团。茵蕤赶紧在床边坐下,轻轻拍了拍。女童呼吸渐渐平稳,皱巴巴的小脸松开,舒舒服服抱紧怀中的小娃娃。
茵蕤边安抚孩子便笑道:“穿旧衣如何有机会在天靖城前后穿梭,宣扬自己如何‘节省’?自古政令颁发是一个意思,施行却成了另一种结果。”
“这般……”
花翥望着茵蕤还有那备受呵护的女童,记忆被牵扯回往昔,她还很小很小,缩在娘的怀中,娘怀中总有好闻的花香。
茵蕤似有所悟:“困了?过来。”
浑身被疲惫紧紧缠绕,花翥卸下双剑坐在地上,趴在茵蕤腿上,眯眼。茵蕤身上有小孩子的味道,那味道却让她分外安心。
她感觉茵蕤轻轻抚摸她的头。
“妹妹怎了?”
“累。”
“睡吧。姐姐陪你。”
“姐姐……最苦的时你是如何熬的?”
茵蕤微凉的手落在她头上。
静了静,摸出枕头下的梳子替花翥梳理乱糟糟的头发。笑言她也曾想过一死了之。想着投湖,那日已行至湖边,忽见一群白色的水鸟从湖面飞掠而过,阳光散落在湖面,远望去金灿灿的,仿若吞噬了黄金。
“当时便不想死了。想着终有一日能熬出头,想着若死了,便不能剐那男人一刀。有时熬不过便胡思乱想,念着有朝一日,俊美的书生从天而降,救奴家出苦海。”
花翥一声轻笑。未曾想茵蕤也有这般想法。
茵蕤嘻笑,手轻轻抚摸花翥的头,柔声道:“后来啊,在蛮族大营。她果真来了。不是小书生,是个小小的将军。”
花翥赫然坐直。
“坐着好。”茵蕤解开她的发带,将她乱糟糟的头发梳理平整。“妹妹的头发又多又密,毕竟年纪还小。姐姐老了,许多事已无机会。”
花翥释然,却又陷入更深的泥潭,挣扎不出。
扭身靠在茵蕤怀中。
茵蕤僵了片许,手轻轻摸了摸花翥的头,柔声道:“人这一辈子,起起落落。能一飞冲天,也会一蹶不振。听说妹妹在抓人,没抓着?”
“跑了。”
“鹰羽卫天天抓人,不也没能抓到章家余孽?”
“抓不抓已不重要。”重要的是贪星说的那些话,印证了花翥之前的猜想。
花翥将茵蕤抱得更紧了些。
何来章家余孽?
章容的旧部在天靖城外的或归顺,不归顺便夺军权贬为庶人。天靖城内的旧部尽数分在万清宵麾下,穷困度日。
章家男丁被杀的只剩一个五岁孩童。女人剩下四个。
谋反?
章家如何谋反!
贪星说,要谋反的是东方煜。
无稽之谈!
当初数万蛮族南下,若不是司马家族集汀丘所有力量奋力抵抗,东方煜凭借流利的蛮语与诡计离间蛮族各部,瓦解蛮族兵力,麒州早已被蛮族彻底占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