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这般,花翥又道:“敢问李都尉,从军多年又做了何事,有何成就?”
“属下常年跟随邢丰老将军出生入死,肝胆涂地!”
“李都尉跟随邢老将军多年,想来非常服从命令。”
“那是自然。”
“可曾自己思考过?”
“为将者服从便好。”
“不过服从。李都尉有何资格责问本官?本官功劳再小,也是自己得来的!”
李元春哽着话,用力拍桌子,转身便走。
花翥叫住他。“根据军令,军中卯时起到酉时半终严禁饮酒,违令者重打二十大板。此刻申时才过半。”
“你一个女人,不过当个校尉——”
“在各位眼中本官不过是个小女子,靠着美色诱惑了皇帝登上高位。又如何,本官是校尉,你是都尉,总高你一级。”
花翥当即喝令左右将李元春带下,重罚二十军棍。见李元春一脸怒火,冷道:“李都尉若是不服,只需官位比本官高——同样,得抓住本官的错误才是。”
李元春依旧不服。
今日之事却也认了罚。
花翥终于等来朱曦飞,继续与之比试。在长期的比试中多次经过朱曦飞的指点她在马战有了很大的提高。她进步,朱曦飞也进步。今日前后比了二十个来回,很快便手酸脚软,却没怎么占据上风。
夕日颓然下落。
花翥记起昨日这个时间她也在演武场,得了新兵器与朱曦飞比试,苏尔依坐在阴凉处看她,眉间见有愁意。
她却只当苏尔依不开心。
若那时她看出异样,便不会在深夜离开,那般——会不会今日两人还一道坐在演武场看练兵?
花翥望着澄碧的天,天空中白云像是一团团扯不开、理还乱的愁绪,风陪着树叶低声吟唱,间杂一两声蝉鸣。
宁静而闲适。
心底的烦躁若牵牵绕绕的云絮,扯不清,道不明。她疲了,阖眼假寐。
迷迷糊糊中似乎听见歌声。
远目,云雾的深处,苏尔依在唱歌。
歌声中有草原,有蓝天,有雄鹰和毛茸茸的小羊。苏尔依一身红衣,发梢飞扬,她是草原上盛开得最美的那朵花。
——苏木扎,你要不要和我一道回草原?
——苏木扎和格莎娜,太阳和月亮,是注定不会相见的。
脸颊上一冷。
恍然睁眼,朱曦飞手中提着一壶才从井中取出的酒,凉着她的脸颊,止住欲花翥欲抢的手,笑言酉时未过半,此时饮酒是违纪。
到阿柚酒馆时酉时正好过半。
此刻酒馆里外处处是人,外面的石阶上坐着的,柜台旁站着的全是士兵,他们喝着两个铜版一碗的烈酒,吃着两个铜版一碟的毛豆,啃着军中发放的掺杂了野菜的馒头,光着膀子说着醉话。
朱曦飞在角落要了个位置,桌上摆着酒与毛豆,临街的店家送来小碳炉和一个小铜锅,汤炖得金黄,鸡肉在汤中起起伏伏。
万清宵只要有空,定夜夜来此。
与花翥他们坐一桌。仰头一口饮下杯中冷酒,万清宵长吐了一口气,道:“军中有消息,陛下要征北,属下有意奔赴北方收复明荣与紫炎,可惜无门路。朱将军本是北方军出身,若征北定是先锋军,届时还望朱将军替属下美言几句。属下……想要做一些事赎罪。”
花翥用毛豆下着酒。
万清宵多少算是章家的人,章容为了登基借蛮族的兵力失了紫炎与明荣,万清宵欲通过这一战改变章家生还者的地位。
杨佑慈打算在两年内征北……
花翥吞下满满一碗酒。
她也要去。
因为苏尔依在北方。
因为她也要赎罪。
——
如若,此番她能活下来。
喝到深夜。
客人散后,花翥帮着阿柚收拾桌子,洗碗。万清宵的妹妹万婷婷边干活边与万清宵闲聊。趁着朱曦飞帮阿柚抬酒低声告诉万清宵褚鸿影这几日依旧未露面。
“花姐姐,你劝劝阿柚姐,我兄长比那只大雁好。”
花翥知道,可如茵蕤所言这时阿柚的选择。
况且而今事态不明,褚鸿影再混蛋,将来也定会平步青云、高官厚禄。万清宵连生死都悬在一根蛛丝上。
她也不过是个俗人。
深夜,与朱曦飞一道上东面城墙。
有酒。
有一小碟肉下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