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将至,热力依旧在天靖城的大街小巷穿梭不息,像是预感夏日即将终结,蝉鸣比前几日还响亮了几分。
花翥照旧练兵,她手心的伤已结痂。受伤那日阮飘飘带人将云袖坊的正厅翻了一遍,却怎么都寻不到弄伤花翥那古怪武器的残迹。甚至连花翥自己都记不得那兵器究竟从何处袭来,又如何消失。
阮飘飘知晓一切后对商朦越渐注意了几分,也承担了监视商朦之责。一连几日,一无所获。
既然不知如何进攻,那便固守。
敌不动,花翥也不动。得空她便带着唐道在天靖城大街小巷闲逛,寻一口美食,买一本好书,又或者买一个小玩具。唐道面上的阴骘渐渐淡了,话也比以往多了几分,一如两人初到汀丘之时般亲密。
“姐姐,若是贺紫羽来了,你可还会喜欢道儿?”终于,唐道问的小心翼翼。
“同样喜欢。”
“总有更喜欢的。”唐道睁大眼盯着她看,期盼深深。
花翥语结,皱眉,想不出唐道想要的答案。依旧道都相同,都是弟弟,至多贺紫羽年幼几分,偶尔的确会偏袒几分。
“姐姐为何不骗骗道儿?”
“道儿这么聪明,我如何骗得过?”她认为唐道会生气,他却笑了,拱手道自己懂了。
花翥依旧很少看见唐道笑。
八月初十。
茵蕤和阿柚带着贺紫羽在谷羽一队人的护卫下平安抵达天靖城。
覃风寨而今被称作覃山镇。杨佑慈携带妹妹杨云蕤曾在覃山居住一段时间的事被镇上居民大肆宣扬,不少流落来覃山的百姓甚至不愿返回故土,一心在覃山安居乐业,沾染真龙之气。
“覃山虽好,京城机会却更多。”茵蕤怀中抱着一个死了爹娘、不过两岁的小女孩,对花翥笑道。她眼中的媚色早已消失殆尽,只留似水温柔。
她此番来天靖城便是为了建慈悲堂。
阮飘飘一早便在云袖坊附近准备了一处宅院,门口挂上了“慈悲堂”的牌匾。慈悲堂中只收女子,女子几乎都会针线活,平日可帮云袖坊的舞女做做舞衣,绣绣香帕,制制头花并以此谋生。茵蕤说只要有了名气便多少能赚点儿钱。
花翥抱着一见到她就抱着她的腿哭着喊着要抱要亲、一被抱起便粘着她不肯走的贺紫羽。眉宇间却有愁意。
她希望茵蕤来,却不是现在。
她小心说起可能的危机。
茵蕤笑意温柔,道自己连蛮族大营那种地方都能活下来,世上还有何事可怕?
“何况世上之事本无一帆风顺。”
一面带着众人收拾慈悲堂,她一面浅笑。
随同她来天靖城的女子有二十三人,每人都有不堪回首的往事。而今能得个安身之处,自然百般珍惜。
她们绝口不提过往,只精心收拾过小院,处处彰显女儿家的巧心思,简单用过饭便一人抱走一匹桃红色的布,依照阮飘飘给的尺寸和样式小心裁剪,细心缝制云袖坊要用的舞衣。裁剪一件衣衫得不了多少钱物,只可保证温饱。她们却心满意足。
诚若茵蕤所言,若不是真没了活路又不愿死,谁愿做皮.肉营生?
阿柚在慈悲堂帮了很久的忙,直到午后褚鸿影才露面带阿柚去他一早买好的小院。
院子不大,不过四间屋,门前有一小片地,前些时日褚鸿影寻人开荒,撒了一把菜种,此时青菜已有两寸高。
小院旁侧临街的位置是褚鸿影买给阿柚的小酒馆。小酒馆与小院的相隔的围墙已被他带人开了一扇侧门,酒馆临街,街上算不得繁华,馆内只能放上四张方桌。
安置阿柚时褚鸿影始终沉默不语,阿柚叽叽喳喳,他却不搭一句话。阿柚欲挽住他的手臂,他快速抽出告诫道此处是京城,不可像在覃风寨那般不顾他人卿卿我我。
任谁都看得出褚鸿影变了。
阿柚却笑道大抵不过在这天靖城中有了新欢,甚至安慰花翥道:“阿姐切莫担心,阿柚心中有数,知晓自己是个什么身份。配不上现在的他。”她嬉笑着,话音却在打颤。
她拽着花翥买桌椅板凳,布置小院与小酒馆,絮絮叨叨:“可惜妹子不会喝酒,怕是得重头学。今夜鸿影应该会来吧,阿姐,你觉得鸿影会喜欢哪种花色的桌布?”
花翥将千言万语咽下。
夜已深,褚鸿影却始终未出现。
花翥让阿柚去自己那处,与她和苏尔依睡一张床。
阿柚不肯。
谷羽一直与阿柚住在覃风寨,姐妹情谊深重,她担忧阿柚独居小院被人占了便宜,本欲陪阿柚一道住在这里。
阿柚却也不肯,红着脸道若是褚鸿影来了如何是好。
生生将谷羽闹了个大红脸。
阿柚从当夜等到次日,却连褚鸿影的影子都不曾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