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中的将士见粮食比往日多了,沉默不语,窃笑着吃光。
百姓却会为手中的口粮减少一分而大呼小叫。粮食少了,难道不是因为粮仓被烧?
猜疑遍地。
邢丰自不可能让百姓知晓粮仓的准确位置,便只带城中德高望重的长者去看。老者看过后告诉城中百姓粮仓无虞。
花翥得知消息,见招拆招,让杨恩业的亲信当日略微多给老者全家一点儿粮食。
此事传开,两位老者的话便不可信。
城中百姓更相信粮草有失。
也在第六日,杨家妇孺尽数死在地宫,并不像章容说的那般不堪的事传遍京城。
曾有人质疑真伪。
可最先进地宫的那队人道,地宫由两条甬道连接,一条的入口处在杨家的花园,章容称帝后,那个为章容马首是瞻的佞臣陈中友重修花园,不留意封锁了入口。另一条甬道的门从内反锁。士兵进去后用木头撞了许久才打开。
那人继续质疑:难道不会是别人?
花翥道:那么隐秘的东西,杨家外的人如何可能知晓?
有何可疑?
全城百姓皆道:杨家妇孺死得惨烈。死得清白。
花翥听着这些话,舒了一口气。
那铁门,自然是她“锁”的。
她何德何能能放火、在内反锁大门再离开?
不过是事先砸坏门内的锁、做出被人踢坏的模样,而后用土石卡住门。光线阴暗,无人会留意。
花翥这般行事其一是为了证明“杨家的妇孺皆是自杀”。
杨佑慈不愿将沈萧与看门人的事告知与她。不过只因他不愿再添一笔耻辱。
花翥要除去杨佑慈的心结。
东方煜曾说,意欲为帝者,名声也很重要。
其二,便是为了混乱这京城。
所谓“攻心”,先“断粮”,再“断忧”。
花翥本欲混入宫中,寻人将杨佑慈不会对章容家妇孺下手之事大加宣扬,进了京城才发觉即便她欲这般说,即便杨佑慈欲这般做,城中的人却不会相信。
说得越多,他们会怕。
关键,在杨家那些惨死的妇孺身上。城中人终究怕杨佑慈追究。
东方煜曾说,让全城人都深信杨家妇孺之死与自己脱不了干系的人是个厉害角色。
花翥欲让人心浮动,首先得破了此人的招数。
若杨家的妇孺们死在地宫,不就与城中百姓没了干系?
终于,人心浮动。
城中百姓再也不像当初那般一心守城。
他们本不喜章容,帮章容不过是担心杨佑慈入城报仇。但若妇孺皆死在地宫,那担忧便消解了几分。
军中有人知晓真相,无人敢说真话。
杨佑慈带着军队在外。
军中那些曾参与那事的,用尽一切方式将此事与自己撇开,逢人便道他们那日根本没有找到杨家的女眷。
军中无人作恶。城中百姓过去宣扬的不过是流言。
众人围聚井口,哀叹那些被章容冲入水中的枯骨,道那一具具、一块块,皆是忠烈女子。
人人皆在私下聊起杨恩业的好来。
攻心,大胜。
对花翥而言这却是一步险棋。
杨佑慈从未允许她做此事,知晓真相后可能震怒。
却也可能——
给她一个青云直上的台阶。
花翥继续混在章容的军中,将“听说杨大公子会放过章家的女眷”之事扩散。
消息在军中悄悄传开。
章容更加暴虐。
从花翥京城的第六日深夜,他责令士兵在城中搜捕,但凡寻到说杨家好话的人便抓入监牢。
此行本是为了威慑众人。
威慑到达极点,人心越渐散乱。
城中军队是章容的嫡系,但厄运临头,人人自危。
一夜深思,第七日,章容认定那些杨家覆灭后率领全家投降章容的官员最是可疑,他抓了为首的三人,于闹市将其斩首。
带领家人投降章容的官员人人自危。
局势彻底失控。
诚若邢丰老将,也控制不住失控的局势。
士兵怕了,在文武官员的带领下,冲入宫中囚禁章容与章家所有男丁,女眷,而后开城门。
那是第八日的清晨,比东方煜给花翥时间还提前了两日。
有心平乱,无力回天,邢丰整理衣冠手握兵器全家老幼坐在家中等杨佑慈。
家中女眷哆嗦不安,想着要不要先提刀抹了脖子。
邢丰大怒,呵斥她们这般举动。
“老夫倒要看看,杨家小儿又能比章容强出多少!况且——”
况且,花翥曾四处散播杨佑慈“祸不及家中妻小”的命令。
即便是邢丰也心存侥幸。
城破那日,四方军队进入。
前途不定,宫城大乱,宦官们争抢财物,守城的士兵争抢财物与女人。
章容被囚在乾阳殿,女眷却全在慈安宫。
花翥混在士兵之中朝着慈安宫奔跑。士兵们叫嚣得厉害,那慈安宫中的全是章容的亲眷。自古以来,前朝的皇后公主也不过是后朝用来享用的物资。
其中有人道:杨佑慈与章容有仇,不管他们做何事,杨佑慈都不会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