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年约三十,年纪大了些。丧妻,无子。把总一职虽不不能大富大贵,却也衣食无忧。
与秋英私会的,便是这王把总。
秋英因私会之事险些暴露林安默在此埋伏有军队,故才挨了二十军棍。
这两人一早便有了动静。
那日打冈仄县,花翥将秋英等人留在县外,忧心她们有事,便问林安默借了兵,由王把总带队护着。
一个鳏夫,一个弃妇。
一见倾心,暗生情愫。
“秋英挨了军棍。”
“知道。”
“我不动手,若被万清宵看出端倪可能满盘皆输。”
“知道。她也知道。”
花翥咬唇,道:“你可知她被休的缘由。”
“……知道。”
“不介意?”
“老子死掉的媳妇不也生不出来?算命的说了,老子命中无子。”王把总说着,苦笑,惆怅盘旋在眉梢,舒展不开。
无子。
无人养老,无人送终。
命中注定,便也认了。他又说秋英一直劝他,说一定是之前的女人自己生不出孩子,让王把总再娶个小妾传递香火。“这么善解人意、还能从军赚取家用的娘子多难找,多好。”
花翥不曾想会听见这样一番话,觉得有趣却又笑不出。
手搁在额头上,遮挡着光。
温暖透过手掌,落在她的面上。
带着女子们回覃风寨,花翥留意村民看她们的眼神终于变了,从最初的不屑,变得敬畏深深。
欣喜方起,花翥却又记起阵亡的那些女子,欢喜便沉沉落入心底。知晓会有伤亡,不等于能接受伤亡。
杨佑慈远望着她,笑了。
笑意分明慈悲。
花翥却觉狰狞。
顾不得休息,不计较那笑中的含义,甚至顾不得哀悼牺牲的战友。
花翥从苏尔依手中接过弯刀,走入暗室。指尖顺着锋刃擦过。目光落在被五花大绑在椅子上的万清宵身上。
“识时务者为俊杰,轮到你了。”
万清宵望着花翥,面目狰狞而扭曲。“你一个女人,不过是个女人!那林安默竟然将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你——”
“你至今轻视我,才会自认在我眼皮子下做任何事都不会为我知晓——我是女子,自然该愚笨。你这般想,正好为我所用。”
独眼中的光渐渐黯淡了,归寂于黑暗,万清宵一声叹息。“我什么都知晓,说了,有何好处?”
“活着。”
“我要阿柚。”万清宵的独眼中露出片许光。
满心憎恶,花翥将弯刀抵在万清宵的咽喉处。警告道:“你敢动她,我便要你的命。”
“翥老大却是弄错了。”万清宵盯着花翥满是厌恶的眼眸,一字一顿:“在下要娶她。那个男人若有了高枝便会抛弃她,但在下不会。”
“说得漂亮。”
“翥老大,你终究是女子。世上最懂男人的只是男人。”
花翥不自觉朝后退了片许,不是畏惧。
她约略不安,情绪混乱。
却又很快打消顾虑。阿柚那样的人儿,怎会有人舍得背弃她?便将刀锋贴得万清宵的脖颈更近。
“那是阿柚自己的事。我无权逼她,你也无权逼她,他也无权逼她。故而,你的选择是什么?”
万清宵沉默。
眼眸暗沉沉,微微张口,几次三番,终于一声长叹。“在下从未做过。在下也曾劝阻。”
“何事?”
“那反贼对杨公子家女眷做的那些事。在下当时带着冈仄县的马贼守住出蓉的必经之路,以防李家不能制止林家军出蓉救杨家。可在下从未做过那些事。”
花翥深吸了一口气:“可你,将附近的女子抓得一干二净。你未做,不是不做,只是不在。”
“那便烦劳姑娘告诉陛下,草民知晓反贼所有部署。草民只求陛下放妹妹一条生路。草民妹妹在京城。至于草民,陛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绝无怨言。”
杨佑慈坐在屋中教妹妹杨云蕤识字。听见花翥的脚步声,仰头,不喜不忧。“胜了?”
“胜了。”
“可离开了?”
“自然。”
闻言,杨佑慈唇角的笑一晃即逝。眼中的慈悲是平静的湖,平静下暗潮汹涌,复仇,杀戮。
让一切天翻地覆。
当夜整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