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清宵紧随着阿柚去了远处。
上一遭在冈仄县吃了亏,他却还是没将花翥放在心上。他深信自己,情势紧急,他更在乎的还是阿柚。
即便觉得杨佑慈不应让阿柚来引诱万清宵、分散他的注意力,花翥却也不得不承认,杨佑慈这般做帮了她大忙。
花翥的目光落在前方。
战事即将开启。
她麾下的女子也都到了。
她们个个束发,身穿藤甲。
她们中绝大多数同花翥一道离开蓉县走这一趟前途未卜的旅程只因无处可去,无路可走。
从军虽苦,终究可干干净净地换一口饭吃。
作战?
许多人未曾想过。
有人严阵以待,意欲冲在最前。比如宋喜悦。
也有人听了花翥的计划后称病避开今日之事。
皆可理解。
花翥望着对面山头的牟齐儿。牟齐儿依旧是光头。头发才长出来,她便又剃光了。
以女子之身活着太过辛苦,不如剃个光头装男人。
牟齐儿曾道。
“只望今日过后,少几分辛苦。”
花翥喃喃,走向阵营的最前方。
马儿们已并排站立。
每排二十匹马,共三排。
它们鼻孔喷着热浪,这段时日养在山中,每次都跑得不够惬意,预感今日可跑得畅快,马儿嘶鸣着,鬃毛迎风飞舞。
花翥远视下面的敌军。
几次三番被马儿和老妇人滋扰,那些睡觉的士兵并未真正睡好。在温和太阳下守了一个半时辰,站岗的那些也已昏昏欲睡。
这支敌军从未打算进攻覃风寨。
他们不过是一片树叶,妄图遮挡她的双目让她分辨不出他们真正的意图。
真正攻打覃风寨、杀杨佑慈的是另一伙人——自有人对付他们。
花翥与眼前这伙敌军对峙不过是顺其意而行之。
那些在山坡山捡石块的妇人们渐渐散去。她们都是山寨中的难民,让年纪苍老的妇人捡石是因为男子永不会将女子视作威胁。她们愿来是为了护住才种下的庄稼。
今日,庄稼正好冒出了嫩芽。
她们抱走顽石。也挪走了未被马儿踢走的荆棘团。
前路广阔。
钟于行曾问花翥:你想建一支什么样的队伍?
骑兵。
花翥翻身上马。轻抚马长长的脖子,深呼吸。
天色晴朗,空中掠过一只白鸟。
她抽出黑剑暗月直指青空。
一声令下。
“杀!”
马儿高扬起前蹄飞奔下斜坡。
它们嘶鸣,鬃毛在风中猎猎飞舞,铁蹄踏起尘埃飞扬。
它们温和的眼中有光芒,那光芒源于奔跑,源于自由,源于藏于顺从下的野性,源于碧草、清泉、鲜花里的烂漫。
它们化作箭,化作电,化作山谷中嘶吼的风从坡上刺下,将百丈化作须臾。
敌军尚未清醒。
睡着的迷迷糊糊。
看守的浑浑噩噩。
听得马蹄声,却已为时已晚。
狂奔的马儿冲散的他们的队伍,不少尚躺在地上陷入酣眠的士兵丧生马蹄下。
敌军的马儿长途跋涉,半饥不饱。一些骑手尚未爬上马背,一只脚卡在马镫中,便被马拖去了远方,哀嚎被风声卷入青空。
那些上阵的女子不少比花翥想得骁勇。
她们没有活路,不得不从军。
让他们没了活路却是男子,一群她们渐渐连他们的相貌都忘记了的男子。
不是眼前这些,却又是眼前这些。
她们高举武器,眸中带着水光。
有人骑在马上恣意横行,有人跌下马背陷入敌阵,有人傲视众人独闯天下,也有人战战兢兢互帮互助。
花翥骑马直冲向那尚且带着酒意,从睡梦中恍然惊起的主帅,黑剑暗月在阳光下阴冷可怖。
那黑胡子极度看轻她们,几无防备。
暗月过,一片红。
副官见黑胡子被杀。惊起,纵马前来,手握狼牙镐。此兵器长一丈三尺,顶端是铁质大锤,上嵌铁钉,因形状类似花苞,故有人调侃称其为骨朵。
花翥心惊,咬牙迎上。
狼牙镐杀伤力极大,是马战的利器。
她自不敢靠近,若短兵相接,在气力上也终弱了几分。便只与那副将周旋,灵活躲闪。附身躲避时寻到机会,长剑直刺马背,凭借剑尖锋利划出一道小口,马吃痛,又苦于长时间奔波来战场,终在此刻爆发,高扬马蹄在地上踏出一片蹄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