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翥小心看了眼司马枭。
此人五十余岁,胡须花白,精神矍铄,与林安默口舌间你来我往,为谁围困大安城,谁出军阻击前来支援的章容的队伍不互相让。
城中不到一万兵力,百姓对杨恩业尚有感激之情,围城之战想来也不艰辛,杀了章容便是头功。
城外疲于奔波,谁说一定能遇见援军?况且林家军几乎都是南方人,极可能水土不服。
到底是为了抢功。
司马枭咄咄相逼,林安默则慢条斯理说林家军水土不服需要修整,用几乎顽固的方式拒绝了司马枭的提议。
又道:“铭县李家本就是章容嫡系,我林家军剿灭并收编李家军本就是大功一件。身为小辈,林某也很想知道司马伯父在此战中可有此等功勋。”
司马枭却捻须大笑:“老夫年迈,围城之苦本不下于野外奔波行军。可你我皆为讨伐章容而来,总沉溺于军功大小,岂不可笑?小兵杀敌是为国,将领定计也是为国;功勋之事也得看天,看命。何况,凡事,当以大局为重!”
花翥心中划过一丝愤怒。
真是好话歹话都被司马枭说尽。他抬出老迈之事,林安默若再纠缠,反倒显得林家军斤斤计较。
林安默笑得畅快。面上看不出丝毫怒意,也让花翥心生佩服。
两位将军继续闲聊。
花翥心中对司马枭有了定论。
来此地的路上牟齐儿曾问她司马家那么多兵为何不自己称帝。
难。
当年章容顺利称帝靠的是蛮族围困汀丘,铭县李家军顺利止住了欲救援的林家军。
司马家称帝极易步章容后尘。不说东西二方军队,单是一个林家军也够得司马家受。
而若四面大将军都不理会司马家,皆自立为帝又该如何?那时麒州便会被割成碎块。受苦的不是骑在高头大马上耀武扬威的将军们,而是百姓。男子苦不堪言,女子又何尝不生活的痛不欲生?
故而,需要杨佑慈。
需要那个失去了一切、却是杨恩业长子的杨佑慈。
司马枭今日这样欺负林安默自是想要夺得首功,狭天子以令诸侯,杨佑慈便是“天子”。
控制了杨佑慈,稳定了麒州,夺了军权,日后如何做,是否称帝,便得由他司马家说了算。
花翥苦笑。
不想杨佑慈手中的牌竟比当年在永安城中的她,还要差。
林安默与司马枭周旋许久,终还是揽下了攻击章容援军的任务。却也逼着司马枭答应他在大安城附近扎营。
回到自己军中,林安默冷道。“司马家着实嚣张跋扈。杨大公子着实辛苦。”
花翥见四下只有他二人,道:“若让他得逞,下一个要对付的定又是你林家!”
东西两方皆是墙头草,唯有林家军千里迢迢只为伐章。司马枭若真想通过杨佑慈建司马家的天下,必定会对林家军下手。
“林某知道。”林安默懒洋洋,先前与司马枭据理力争的模样早已不见。他又成了蓉县那个纨绔公子哥。喃喃幸好来的是他,不是爹爹林渊。以林渊那性子,定会被司马枭啃得骨头都不剩。
花翥道:“而今只有一法可摆脱司马枭的控制。”
林安默喃喃:“对。只有一法。”
夺得伐章之战的首功。
那首功,得比司马枭高出不少。
此刻林家军的营帐也已搭建出雏形。
饭方好,清淡的米粥,热腾腾的馒头,配上从蓉县带出的加了豆豉的辣酱。
花翥沉默用饭。
司马枭全程未提东方煜,形势未定,她便不可做出极度想要见师父的模样。
她本以为所谓困境不过是蛮族围城、青心大帐。
不想这平静湖面下的波澜更加可怕。
饭后,换了女儿家的俏丽衣衫,仔细梳洗打扮,这才挽着一身白衣的林安默去找东方煜。
一副带着相公拜见爹爹的出嫁女儿模样。
既然司马枭觉得她不过是林安默的帐中人,她便故作帐中人。林安默在蓉县藏拙。她在此藏拙也未尝不可。
方才出营便撞上司马元璋。
一年不见,司马元璋个头比之前还高,依照规矩,他得称花翥未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