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家人即刻站了上风,洋洋得意起来。
甚至觉得这个素来丢脸的女儿此刻生出几分光辉来。
“阮家的女儿这般辛苦只为给孙家留后,着实可敬。”
林安适终于道:“求子不去送子庙,在这种无人供奉的破地方?”
“姐夫有所不知,《女贞》云,女子为给夫家生下儿子理应全心尽力,生不下儿子,妹妹要这条贱命何用?妹妹嫁与相公已快一年肚子竟然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自然得出奇招。庙大,信女多,神仙又能保佑几个?庙小,信女少,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此番话一出,阮家人啧啧称赞,看热闹的人也一致赞誉起阮飘飘的女德来。
林安适盯着阮飘飘,总觉古怪。
偏偏他平日也未仔细看过这个形容古怪、除了大吃大喝似乎什么都不会的小姨子。此刻抓不住端倪,只冷道:“妹妹若有心,瘦几分,再梳妆打扮弄得美几分,自比这般容易几许。”
孙泽海见状也道:“你若真有心,谁会成日去娇儿那处。”
“相公每日都在娇儿妹妹那处,自然不知晓奴家眼下的辛苦。幸而姐夫知晓妹妹而今的辛苦,毕竟姐姐命好,连生两个都是儿子。”
林安适面上一白,知晓自己尚未谈及月仙楼之事便进了阮飘飘的瓮。他那番话一出口,阮飘飘一认,便算是默认了阮飘飘一直在此求子。
孙泽海更打落牙齿和血吞。
偏偏阮家家主又道既然阮飘飘有意求子,众人便别在此打搅为好。
孙泽海寻不到由头,变道:“不过是儿子,你生下的怕是会长成你这幅模样。”
“总比娇儿妹妹好些,毕竟同宗同姓。”
孙泽海背后汗水细密。
他何尝不知同宗同姓不可婚。
只是孙娇莺声软语,舍不得、放不下。况且阮飘飘本也是个大大咧咧之人素来不搭理此种事。
不想阮飘飘偏偏在此时提出。
偏阮飘飘不肯放过他,他声音低哑得比先前还要厉害,如泣如诉。骂自己德行有失,分明知晓孙泽海与堂妹关系密切,却不敢直言。“成亲快要一年还没有孩儿,全是奴家不劝阻之过。”
语罢,跪得越发虔诚。
众人从她话语中听出意味来。
看似自责,实则当众撕下孙泽海用以遮掩丑恶的皮囊。
林安适心绪烦闷,复又提及那月仙楼之事。
阮飘飘不开口。
阮家人却不干,既然阮飘飘一直在此处,分身乏术。
终于,阮飘飘道:“妹妹未曾做过那种事。况且蓉县人皆知晓,月仙楼本就是我阮家的东西。周妈妈忠心耿耿帮阮家做事,又岂会纵容阮家小姐做那种有悖礼法之事?”
林安适闹着要摸索以证真身。“那月仙楼的衣衫应该穿在里面吧?”
阮家人尚未开口。
阮飘飘便勃然大怒道:“清者自清,奴家身份尊贵,岂能被你等摸摸索索辱没名节?!”
神像前的烛火颤了颤。光比之前还要弱了几分。
风向变了。
原本站在林安适那方的人此刻竟转向阮飘飘。
贞女——不被外人碰触。
好女——一心为夫家求子。
既贞又好,自然不会作出去月仙楼之事。
林安适算盘打空。
孙泽海被人攻击与自己堂妹关系密切自身难保。
思虑许久,他终于指着那老尼姑道此人垂垂老矣,如何知道阮飘飘是否一直在此?
阮飘飘双手合十,盯着神像目不斜视:“那是自然。同样,此人垂垂老矣,如何确定奴家可曾离开?”
林安适终无计可施。
他们走后,小兰迅速关门。原本跪得端正的“阮飘飘”快速起身,丢掉裹在身上的破布烂衣。昏暗的油灯下,无人能看清那瘫成一片的肥肉不过是破旧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