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女匪(终)

第一女军侯 二月萧瑟 2865 字 2022-10-02

杨佑慈,杨恩业的长子,本应在前年的秋天便葬身于明荣城的杨佑慈,竟活着到了覃风寨。

他身后那方脸男人便是一直跟随他左右的王仲。王仲当初本已逃出□□关,未到明荣城便折回寻找杨佑慈。幸而上天不负有心人。

杨佑慈也认出花翥,笑言原是那日弹琴的姑娘。又笑问当初藏于贺峰府邸却被杨佑俭发现的小贼是否也是花翥?花翥当日出现在明荣城县衙是否也是为了那古怪的杀人案。

花翥承认,面上云淡风轻。

心中却一咯噔。

明荣城中那些怪事她心知肚明。

她记得。

杨佑慈也未忘。

东方煜让花翥来覃风寨时前曾道若要事定要向他汇报。

杨佑慈活着归来便是东方煜未曾算计之事。事发当日□□关被四面合围,万余士兵死得干干净净,被众人围追堵截的杨佑慈如何可能穿过重围?

况□□关毗邻蛮族地界。荒原多狼、有熊,有些地方十月初便会下雪。

一个自幼娇生惯养的富家公子如何才能从那种地方活下来?

可到底——也无人真的见过杨佑慈的尸体。

杨佑慈还活着,此事要告诉东方煜?

还是隐瞒?

心神不宁中花翥被一个纤细瘦弱的身子撞了一下。

原是杨云蕤。她披散着头发,一脚趿拉过大的鞋,赤着另一脚闯入。死盯着杨佑慈,她浑身颤抖,结结巴巴说不清楚话。

杨佑慈微笑,伤疤让笑意彻底扭曲。

终于撞入杨佑慈怀中,杨云蕤用力抱住,又从他怀中挣扎出来,手在他面上仔细摩挲,手指落在那可怖的伤疤上,眸中水雾弥漫,继而泪如雨下。

说出口的第一句话却是:“大哥,你好臭。”

杨佑慈笑出声。

杨云蕤却嚎哭起来。

哭得厉害了,一口气缓不过来便又用力咳嗽起来,咳得厉害了,吐得一塌糊涂。

后才嘶哑着嗓子说起杨家被灭那一日。

“我好怕,姐姐们,姐姐们,都被章容的士兵,娘,娘也是,还有珞珞,珞珞不见了……嫂子、嫂子……”

杨佑慈只是抱着她,唇角似乎带着笑,眸光阴冷,面上的伤疤像一张嘴,耷拉着哭诉往事。

偏偏他声音温柔,只道:“无事。都过了,过了。会好的。”

他话音骤然低了不少。

从牙缝中挤出话语:“会好的。”

不过三个字便让花翥不寒而栗。

其余人抹着眼泪,陷入惆怅与伤感。

片许后忽来一小兵,怀中抱着睡眼朦胧的贺紫羽。

是杨佑慈的意思。

“听朱兄弟说,展鹏你曾见过俭儿。”杨佑慈轻声问。

“是。”

“俭儿……走前可与你说过什么?”

贺紫羽掏出杨佑俭临死前送给他的那一块玉佩。

杨佑慈轻轻摩挲。细语这玉佩其实有三块,他、杨佑谦、杨佑俭各有一块。杨佑谦是庶子,与他二人的略有不同。

“大哥你的玉呢?”杨云蕤问。

杨佑慈避而不答。

杨云蕤又欲问。

丁戜轻声咳嗽了一声,杨云蕤便紧紧闭嘴。

“展鹏可曾见俭儿取下玉佩上的穗子?”

贺紫羽用力点头。

杨佑慈便小心取下悬挂在玉佩上的穗子,从悬在下面的珠子中取出最长的那颗,轻轻掰开。里面是一张小纸条。

离得远,杨佑慈又遮掩得厉害,纸条上面的字唯有他能看见。

花翥沉思。

她记得当初杨佑俭留下了两封信,一封给她,一封给杨佑慈。

当时战况吃紧,花翥担心保不住信件便将其藏于明荣城所居住小屋的一角。又担心房屋有失,便私自拆了杨佑俭留给杨佑慈的那封信并记下内容,犹记得信上写的到底不过兄弟情深,望哥哥替他尽孝,让杨家发扬光大之类。

当时杨家全家死净的消息已传遍明荣城,众人也以为杨佑慈死了。花翥只当那孩子思念亲人心切,并未多想。

原来另有乾坤。

花翥又见杨佑慈读过纸条上的字后立刻变了脸色,面上的伤疤更泠然可怖。

心中竟也敲起小鼓。

杨佑慈却又笑了,那纸在他的手心烂成一团,他湮灭了所有。

寒意爬上花翥的全身,啃噬得她心乱如麻。

花翥感觉他在看自己。

又觉得那目光从自己身上掠过便散了,他只小心穿好穗子,将玉佩重新交给贺紫羽。“俭儿送了你,你定要收好。”

叙旧。

烛火星微。

众人含泪忆起杨恩业做太守时的麒州。

那时的麒州是北唐境内唯一一个不给阉人进贡秀女的地方。杨恩业北联蛮族,南制商国,广开商贸,练军保民。许多北唐人大老远来麒州投亲靠友以求一个安居乐业。

而今的郑国民乱四起,遍地饿殍。章容铺张浪费,恣意妄为。还偏听偏信,在南方抵御商国的是蓉县林家,他全力支援的却是亲信铭县李家,往北更是刻意打压汀丘司马家。

“谋朝篡位之人,人人得而诛之!”朱曦飞率先道。

众人皆看向杨佑慈。

杨佑慈却转口说起军粮被劫,章容便定下计策引花翥入瓮让流民山匪自相残杀之事。

朱曦飞见花翥闻言眼神略有些慌乱,便大笑道此事有何可怕?

“猪哥哥回来了,谁来都不怕。况且猪妹妹若不劫粮,我覃风寨如何有机会招揽褚兄弟?”

杨佑慈笑言他并无责备之意。

他初来乍到却也知晓粮食重要。

“杨某只是寻思,章容要的不止是让各位英雄豪杰相互残杀。而是想要声东击西运粮出城——走兴华道。算来,五日、不,三日之内定做此事。”

众人张口结舌,继而议论纷纷。

花翥寻思的确有此种可能。

可走兴华道?

怎能这般肯定?

“在场之人唯有杨某见过章容。”杨佑慈笑了。

或许因为面上有伤,他笑得竟有几分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