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虑片许,终于明白了几分。
原来如此。
难怪章容会派出几十士兵押送两车军粮,他既然要避开流民的眼目,又如何会被覃风寨的小小的探子知晓?
想来这不过是章容之计。
上一番他派人运粮去南方,被流民、山匪劫走了不少。
故而此番章容看似小心翼翼,实则大张旗鼓运粮出城,只为吸引一伙山匪截粮,再将消息透露给别的山匪。
对山贼来说劫山匪自然比劫官兵来得容易,章容这般做便可让他们自相残杀。
花翥今日带队劫粮时丛林中应藏了第三队人,那伙人留心花翥的动静,不定还紧随她身后,确定位置后再泄露给另外的山匪。
想通透后,花翥有些恼。
褚鸿影冷冰冰道:“过去的花翥做事不会这般不小心,此番怎么不查探清楚再做?”
花翥无奈道自己当时便察觉到一丝古怪,然而察觉到又如何?
“粮食很重要。”
章容便是利用了这一点。
招揽人同样重要。
褚鸿影带着追随于他的二十九人跟着花翥进了覃风寨。
一路两人聊了很多。
原来褚鸿影趁着在明荣城做埋尸人滚入了尸堆,又趁着天黑爬出,在一个喝醉的蛮族士兵身上摸了一把弯刀、一把弓、一袋箭便逃去了白雪皑皑的荒原。
在草原上摸爬滚打一冬,他靠着那弓箭、那弯刀捕猎小兽。
最初褚鸿影连拉弓都不会,马也骑得一般。
生存却磨砺人,逼着人改变。
荒原、大雪、饥饿、还有漫长的归家之路逼得褚鸿影这个多见几个人便脸红的的文弱书生练出了骑射绝技。
他的苦难留在了他冰冷的眸光中,留在了他伤痕累累的手上。伤疤纵横交错,茧子叠着茧子。
明荣已没,褚鸿影无家可归。他想着大兴多权贵,覃山又在京城附近便藏于覃山做山贼。
这才与花翥相逢。
花翥希望褚鸿影进覃风寨,而依照覃风寨中规矩,入山寨必须见钟于行。
钟于行黑瘦了不少,不管走在何处身边都围聚着大群孩子。
阿柚系着围裙,长发随意扎成一束,听闻花翥带了新人回来便看热闹。见是褚鸿影,眸光微颤,贝齿紧咬着唇。
正欲上前,却倒退了好两步,手慌乱无措摸着头脸,转身便跑。
花翥带褚鸿影进议事的群英堂。
烛光燃起,山寨中的勇士举刀分立两边。钟于行翘起二郎腿坐好,例行询问,道:“为何为匪?”
褚鸿影站得端正,昂首道:“为寻一条活路。”
“可杀过人?”
“你这可算是说笑?为匪之人,如何不夺人性命?”
“杀过何人?”
“其他山匪。”
“你不觉他们可怜?怎能滥杀?而今世道不好,为匪者、从军者大都是被迫。”
褚鸿影许久不搭话。
钟于行等得烦躁,花翥看得心急。
终于,褚鸿影冷道:“在下也曾觉得不少从军之人是逼于无奈,直到在下亲眼见他们奸.淫掳掠行恶事。先生问在下为何做山匪?为何杀人?不过是怕死。”
“可军中不会所有人都那般行恶事。”丁戜道。
杨云蕤拽着他的衣袖,用力点头。
褚鸿影侧脸盯着丁戜,瞄了眼杨云蕤,面上无丝毫笑意,声音冷得仿若坠入寒冬的冰窟,一字一顿。
“二当家,古语云一颗耗子屎可毁一锅汤。‘军’杀人,在下怕军,便杀军。‘匪’杀人,在下怕匪,便杀匪。难道在下动手前还要查探他们祖孙三代行了多少善?做了多少恶?”
他面上毫无笑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话却毫不脸红,话语间有锋芒,杀气满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