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他也像那些一面说她行事不像女儿家一面大吃大嚼人的伪君子那般也就罢了。偏偏丁戜为人正派,宁愿去吃树皮草根,也绝不吃她劫的一粒米。
这番行径更让花翥心生芥蒂。
两人不是第一次争吵。
一来二去,而今花翥也懒得分辨。这一年“战争残酷、况且我也未截杀百姓”之类的话她已说过多次,说得倦了。
便只道:“二当家若觉残忍,下一次与小妹一同去便是。”
“猪宝每次都这番说,每次却都悄悄离开。”
“二哥若是去了,小妹难以施展。”
见她咄咄逼人,丁戜记下数目,离开时有礼又恭敬。
花翥心中憋着一口气。
夺回米粮本是快乐之事,丁戜却每每这般。今日依旧如此,他生出事端,争辩尚未开始却又率先离开。让花翥一直憋着一口怨气在心口,又不知该如何发作。
帮着运粮上山的一个青年男子见丁戜与花翥争吵,顿觉有人为自己撑腰,生出几分底气,大声嘟囔:“有些女人,除了杀人还会做何事?”
花翥身后的浓眉女子谷羽听不过,欲吵,被花翥拦住。
而她只对那小子笑道,“你说得很有几分道理。名字。”
“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说道此处,那人声音又高了几分。
从话音中听出对自己曾改名、丢弃过往的嘲讽,花翥依旧不气,面上带笑。
那小子这才洋洋得意道自己出生谷家村,单名一个喜,无字。来此便被分去大当家朱曦飞麾下,将来自是豪杰。
“既如此。下一番劫粮定会带上你。”
古喜脸上一白,嘟噜他堂堂男儿,难道还会怕战场?
“不怕变好。”花翥笑意嫣然,带着众女子转身离开。
浓眉女子谷羽追来,一脸歉意道那古喜是她远方亲戚,也是爹娘给她定下的相公,两人一道逃难来此。尚未成婚。
“你可否心悦他?”
“何为心悦?”
花翥也不解。
只是朱曦飞成日在她耳边说道这两个字,说的多了,她便记住了。
朱曦飞还常说,愿与一人白首,便是心悦。
“妹妹不愿与他白首。”谷羽道。又苦道不愿又如何?爹娘之命,媒妁之言,还能改?“之前他那般对姐姐,姐姐为何不争?”
“我师父曾道若不站在最顶端,若不占据话语权,争了,也是无用。与其争,不如做。”
谷羽似有所悟。
日头微微西斜。
山寨中响起了叮叮当当的声音,铁匠们开始整修锄头犁耙。再过些时日就要春耕了。
百姓们祈求上天,渴望今年得一个好收成。
花翥又去悦书堂。
悦书堂位于启月峰西端,名字是红丹取的,是一间草屋。
红丹在那处教逃亡来此的女孩读书。半年前花翥对山寨中人道女子年满五岁便可入学,上不设限。
悦书堂初开放时便有不少妇人私下道那花翥毫无品性,年纪不小,却不知女子无才才是德,而今这般任意妄为,岂不是要败坏她们名节?
话传到花翥这处,她觉得好气又好笑。
依旧不分辨。
只埋头做事。
在来覃风寨的流民眼中,她便是世上第一不守规矩的女子。
她本欲凭借三当家身份强迫所有想要呆在覃风寨的女子必须去红丹那处上课识字。
可一则绝大部分女子不愿,二则能教她们读书识字的女子除了她便只剩红丹,她时常出山寨,红丹一人也指导不了那么多人,收得多不如多收几个有心人。
而今愿意来此读书的女子有心人已有四十八人,她们中有的自愿前来,有的不过想依附花翥这个三当家。入学时她们最多也就会写自己名字,至多再识得相公、儿子的名字。
而今悦书堂中读书声朗朗。